第10章 Chapter 9
我絮絮叨叨,头痛欲裂,几乎不能站稳,萨连科露出不甘心的表情,尽管我一再回头冲他吼,叫他不要跟着我,可他听不懂,不过,也许就是他听懂了他也会这么做。
他走上前来,用他受伤的臂膀把我拥在怀里,他什么都不说,就那样紧紧抱着我。我再次闻到了他颈肩的那淡淡的、甜蜜的松脂味道,泪水模糊了视线,叫我本就不清楚的思绪更加混乱,双膝发软,我几乎快跌坐在了地上。
他顺势与我一同坐倒在地,仍不肯松开我,好似一放手我就会飞走似的(不过他的预感是对的,后来我的确“飞”走过)。可现在我望着他那双真挚的、关切的甚至充满爱意的眼睛,我失去了自己所有的思维和理智。这要怪罪于脑震荡,真的,请先怪在病痛上。我再次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往面前拉,可就在我准备吻他时,他却好似扑过来般先吻住了我。
后来萨连科说,这才是我们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接吻,其余的都不能算,因为他在这一刻是满怀着爱情的,尽管这爱情让他在过后的几年里都惶惑不已,痛不欲生。可是在这一刻,年轻而热忱的萨连科,是凭借本能来吻他的阿尔的。他多想用英文说爱他,可又不敢说。因为他的阿尔在悲痛的折磨下眼神已经涣散,失去了神志,他不想在他毫无防备时私心地来换取他的任何承诺。
是的,萨连科,我已经看不清了,但我知道你在吻我,在你吻我之前,其实我也想吻你。可我也说不出来了,我的唇已经属于了你,没有位置能够让给话语。你的嘴唇多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软,我确信,于是才那样心安理得地晕在你的怀里,我知道你会守护我,让我安全。你永远会让我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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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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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萨连科身边,而他双臂环着我,像个孩子说梦话般嗫嚅着嘴唇。阳光从帐篷缝隙里渗透进来,把他的额头照得如蜜色的奶油,金色的睫毛几近透明。我稍微动了动,萨连科就发出一声被惊扰的轻哼,睁开了惺忪的眼睛。似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发现和我躺在一起,鼻尖都快相触,他还没来得及送我一道纯情的笑容,瞬间意识到自己躺在美军的帐篷里,还彻夜未归。
他猛地坐起身,嘴里发出类似于“完蛋了”的念念叨叨,此时俄语在他嘴里就像块烧红了的炭,他吓坏了,像个小学生般不知所措地垂头。他是那么可爱,叫我不自觉地伸出手抓住他的军服,扯了扯他的衣角。他转身看躺在被褥上的我,白惨惨的脸上艰难地挤出笑容。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自然而然地朝我靠近,我猜这个时候我们应当接吻的,于是我也凑了上去。可这两张嘴唇还没来得及碰到一起,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嘹亮的集合军哨声,我们都吓了一跳。
萨连科恋恋不舍地望了我一眼,抓起军服从钻出帐篷后朝河畔跑去。他跑后我才反应过来,这算什么?好像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似的。可我们分明什么也没做,至于说接吻嘛,俄国佬跟谁都亲。
所以,可想而知,就连宿醉的美军都开始集合,苏军早就开始训练了,萨连科没能赶上早集合,这属于擅自脱队。于是整整一个下午,人们都看到了易北河畔断桥下那个做俯卧撑的漂亮青年。
我点完名后,借口头痛不能做重活儿,趁上尉心情愉悦时批了假。有了自由身,我便迫不及待地朝断桥跑去。我早打探到萨连科在那里受罚,他身上还有伤,经不起那种折腾。可俄国佬向来不近人情,我知道就算去了也没用。
春天的天气总是很好,河畔的草地嫩柔柔的,绿色中带点鹅黄,有酒瓶被扔在草地中,像水晶般发着光。河流上有水鸟在啄羽毛,慵懒地长着翅膀,对着河水顾影自怜。远处灰黄色的房屋在光晕中被柔和了线条,好似西斯莱笔下的油画。一切都是那么安详和幸福,我怀着喜悦的心情,被充盈着快乐,朝断桥小跑过去。
果然,一个政委模样打扮的军人——大概就是政委,靠在桥墩上百无聊奈地给萨连科数着数,萨连科满头大汗,双臂直抖,鬼知道他在这里做了多少个俯卧撑。而那个政委,四十岁左右,胖脸被昨晚的伏特加浸润得通红,怪不得数数有气无力,仿佛故意拖时间似的。思前想后,我从脚手架后钻出来,想为萨连科解释解释。
可语言障碍到哪里都是障碍,政委朝我投来莫名其妙的眼神,嘴里嘟嘟囔囔,怪模怪样地挤眼,可任凭我怎么打手势,做出谄媚的表情费尽心力对他说萨连科昨晚是帮助晕倒的我才未归队,他却一面应付我一面丝毫不放松他对萨连科的惩罚。
萨连科赤裸上身,胸口缠满绷带,肩膀上的伤口仿佛每一次随着肌肉的绷紧与放松都游走在裂开的边缘,他好像做得挺带劲儿,要是我没眼花的话,甚至还捕捉到了他偷笑的瞬间。见和政委无法沟通,我索性走到萨连科身边,脱了上衣和他一起做起俯卧撑来。
趴下的那一刻,我看见萨连科抿嘴笑了,脸红得一塌糊涂,我确信是并不是因为做俯卧撑的缘故。做着做着,我们较起了劲,是啊,我们就是很幼稚,上次比赛跑步我输了,所以这次,心想他已经做了这么久还带着伤,我或许有赢一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