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卢至桦是真的犯了困,因为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睡过,在澡堂泡了热水之后,他呵欠连天地回到了公馆。刚准备上楼睡觉,管家就在后面叫住了他,告诉他沈大爷下午来过电话。“大少爷…”卢至桦双手揣兜从楼梯上倒退下来,望着楼梯悠悠问道,“他说了什么?”卢至桦之前交代过,只要是沈大爷的事儿,就必须马上汇报给他,管家牢记吩咐,毕恭毕敬交代,“我说您下午不在,沈大爷听了,只说让您给他回个电话。”“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啊…”卢至桦对这次来电的原因猜的八九不离十,觉得无非是因为那批棉花,不过货是黑帮劫的,他犯不着解释说明。大少爷现在有帮手,背着他还与刘埔余来往起来,他气不过,有心要冷落一番,便不着急回复。“行,我知道了。”云淡风轻地应了句,他迈着长腿爬上楼梯,直接往床上一躺,随即阖上眼睛舒服地叹了口气。还是大少爷的床舒服啊,柔软宽大,两个人躺上去绰绰有余。算算日子,小尾巴也五个多月了,说不牵挂是假的,他心心念念地想着,五个多月,那应该长大了很多啊。时间过得真快,离上次见到大少爷也差不多半个月,他很想去一趟沈宅,可去了又怎样呢?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困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上楼之前他恨不得立马睡过去,可是脑袋一旦沾上了枕头,他闭着眼睛越想就越清明起来。大少爷的电话是下午来的,到现在至少过去了三四个钟头了,他一定会慢慢地等,整个下午,甚至晚上。卢至桦烦躁地翻了个身,最后蓬头垢面地从床上坐起来,忍不住还是下了楼。三四个钟头已经够了,大少爷身体不好,经不得这么漫长的等待,所以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得回个电话。只是他这边刚下楼,就撞上了在沙发发愣的多秋。多秋也没想着他会下楼,因为前几天见识过他的脾气,此刻见着他,大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卢至桦着急打电话,多秋却突然在后面站了起来,“卢先生,我师傅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卢至桦一愣,回头看着他,“你听谁说的?”多秋眸色暗淡,“前两天张大哥都告诉我了,既然师傅不在,我也不必再等下去,卢先生,这段时间多谢你。”卢至桦瞧他失魂落魄的,觉得这件事他答应了帮忙却没过问,也算是有些责任,便问他,“余音社现在易主了,你打算去哪呢?”多秋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再不济,就回乡下去吧。”他那副样子楚楚可怜,卢至桦见得多了,怜惜谈不上,同情还是有的,毕竟是无依无靠的,像极了他的曾经。“你这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回乡下也适应不了,”卢至桦上上下下看了眼,觉得他长的确实漂亮,却是个十足的花瓶子,碰一下就会碎的,“倒不如留在天津卫,赶明儿有合适的场子了还可以继续唱戏,总比回去强点儿。”多秋也不想回去,可又拉不下脸继续住下去,听了这话为难道,“可是,我现在吃住都难了……”“卢公馆这么大的地方,你要是没地方去,就住着吧,”卢至桦不喜欢绕弯子,却也没有耐心看他这样犹豫,有心提醒一句,便凑近告诉他,“你不要急,凡事都要慢慢来,人最重要的就是忍得住,也等得起。”多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满眼注视着面前的人,觉得他真心真意的在为自己着想,不由得心头一暖。他是懂男人的,现在两个人这么近距离靠着,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可卢至桦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却只是感同身受地看到了一样无助的童年。就在多秋想要更近一步的时候,卢至桦突然直起身体冷漠地避开了,“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大少爷,所以你可以一直住下去,但是不要越界。”多秋重新黯淡下去,卢至桦不再去管,对大少爷他可以耐心十足,可其他人,他做不到。
第58章
刘埔余组织了几场商业会议,沈清梧跟着忙前忙后的,算得上一个合格的秘书。他本就擅长捕捉心理与人交流,再加上为了卢至桦,他不得不尽心尽力些,可毕竟身子一天比一天更沉重,连续的劳心劳力下,他逐渐有些吃不消了。这几日刘埔余苦于与黑帮周旋,正好将商会的事情搁置下来,沈清梧得了闲,心里琢磨着染厂的事情,就听说卢至桦在码头把他的货劫了。吴真赶到会场上来通知时,沈清梧正翻阅着政府新出的税收条例,闻言头也不抬,觉得这简直是个玩笑。半晌后他将信将疑地抬眸,认真审视了一下对方,歪着头问道,“你确定是至桦?”吴真板着张脸点头,“起初我们以为是黑帮,那群人抢了之后,直接与卢老板碰了面,不会有错。”沈清梧越听越糊涂,不过有一点他明白了,这事儿,与卢至桦脱不了关系。他反应了一瞬,突然觉得,坏了!卢至桦不知道他与刘埔余之间的交易,可他不瞎,肯定早早知道了他在商会做事。以他对卢至桦的了解,对方定是气得肺炸,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天,连个人影儿也见不着了。沈清梧顾不得耽误,当即起身要往卢公馆去一趟,可沈宅恰好约了买家,他犹豫再三,只能先回去再说。吴真沉默着跟在后面,见过了黑帮不要命的架势,他开始担心会卷入错综复杂的势力中,作为当事人的沈清梧大步走在前面,反而还乐观起来,“他就是一时的气,等气消了,就没事了。”吴真知道他们二人关系很好,可他以前尝试过投靠卢至桦,对方傲慢自大,与沈清梧的性子完全相反,他现在更摸不准了,毕竟关系真的到位,就不会抢起来。况且在利益与钞票面前,还余得下有多少真心呢?所以他跟在后面提醒着,“大爷,您就真的不担心?”“这么说吧,”沈清梧停下脚步,很有把握地回头告诉他,“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担心的。”回到沈宅他立马给卢公馆通了电话,得知卢至桦不在以后,沈清梧气喘吁吁转身去了客房。北平那边过来的买家已经坐定,沈清梧谈笑风生地与之周旋许久,最后以不错的价格将染厂变卖了出去。沈清梧强打精神好不容易送走了客,已经疲惫得不能掩饰,可他执意要等电话,便干脆卧在了电话柜旁边的沙发里。沙发不是特别宽大,好在房间温暖舒适,解决完一件心头要事,他舒舒服服地阖上眼睛,摸索着将身上冗长的外套脱了下来。尽可能往后仰倒下去,他在无人的环境里肆无忌惮的舒展了身体,已经圆润的腹部这时候就不加掩饰地显露出来了。每当这个时候,沈清梧便会双手放在上面缓缓抚摸,试图通过安抚的方式减轻孩子的躁动。随着肚子逐渐变大,他的腰腿支撑起来很吃力,可饭量不增反降,他很担心孩子的健康,对李德贵的话表现得言听计从,惟独不能多思这一点,他怎么也做不到。生在乱世,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为自己打算,他也不例外。卢至桦的电话是傍晚打来的,彼时沈清梧已经无声无息地窝在沙发睡过去,刺耳的电话铃声在梦里响起,他悠悠睁开眼睛,发现身上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盖上了一层薄毯。混沌地接起电话,那边顿时响起了卢至桦不冷不热的低沉嗓音,“沈大爷,你找我?”沈清梧睡得太深还在发懵,连声音都带着点鼻音,“嗯,我找你。”卢至桦大概猜到了他在睡觉,没话找话地问道,“找我干嘛?想我了?”沈清梧动了动僵硬的腰,大大方方承认着,“嗯,想你。”他确实有些想他了。卢至桦扑哧一笑,觉得他半梦半醒的样子甚是乖巧。听到心心念念的熟悉声音,他不受控制地有些高兴,“想我就对了,大少爷,就等着你这话呢。”沈清梧已经逐渐清明,想起来正事,他突然正色道,“至桦,码头上那三船货,是不是在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