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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也举杯,和父亲隔空碰了一下,酒杯端到嘴边,他没有喝,而是沉思了一阵。
“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当然随便怎么样都行,”父亲的语气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不是一个人了,总得给对方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这句话正中商陆的内心,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非常有力度地搏动一阵,这种鼓动感迟迟没有散去。
围着餐桌而坐的其他人也都不同程度地怔住,最不理解的莫过于商洋,他本以为父亲会非常反对商陆和蒲薤白的事。
更不要说蒲薤白本人了,他人已经傻了,大脑断电一样开始无法处理当下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怎么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努力,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认可了呢。
“给对方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的同时,也给自己留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商爸爸见商陆一直没有反应,又继续说道,“那样你能走得更远。”
可能是父亲在自己的童年扮演了一个极权君主的形象,所以商陆总是在渴望着父爱的同时排斥着自己的父亲,商陆自己也搞不太懂,他觉得他的父亲并不关心自己,甚至都没有门口儿看门的大爷要关心自己。
即便如此,商陆也一直期待着父亲能够以自己为骄傲,期待着父亲可以像漫画小说里那样,拍着自己的肩膀说“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很骄傲”。
可惜等来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父亲的嘲讽和呵斥。
你这样不对。
你错了。
你本来可以做得更好。
商陆就不明白了,认同自己就是一件这么难的事吗。
可现在,此时此刻,商陆看着父亲,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么多年自己所渴望的认可已经不重要了。自己在父亲眼中永远是那个错事不断的需要纠正的问题儿童,但那个问题儿童,在父亲眼中也已经慢慢长大。
当初那个问题儿童,已经成长为需要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商陆舔了舔嘴唇,轻轻点着头,举了一下杯子,然后猛地一口灌进肚子。
从喉咙到食道最后是胃,像是有一团火烧过,商陆第一次觉得酒精也能给予人无限力量。
商爸爸笑了一声,“牛逼啊,都能一口闷了。酒量多少?”
“看心情。”商陆放下杯子。
“那今儿有没有心情?”商爸爸说着又要举起酒瓶子。
“今儿不准有心情。”商妈妈抬手按住老公的手臂,“明儿还得大扫除呢,喝多了擦玻璃万一再失足坠楼。”
“啧……明天就消化了啊。”商爸爸小声念叨着。
“那要看肝脏的情况了,如果是正常成年人的代谢水平的话至少需要十个小时。”商陆眼都不眨地说着他脑子里的常识。
商爸爸显然没有喝痛快,但看在老婆的面子上,还是放下了酒,拾起筷子继续埋头吃饭。
那顿晚饭没有吃很久,收拾好了餐桌也才刚刚过八点。
商爸爸说要陪商妈妈去饭后散步,夫妻二人穿好外套之后,商爸爸面无表情地把厚围巾裹在商妈妈的脖子上:“你就非得穿这个大领子的羽绒服,这不冷风都要往里灌了。”
“我就喜欢这件儿。”商妈妈不耐烦地怼了回去,但一点儿没有阻止对方帮自己整理围巾。
夫妻二人出门之前还嘱咐商陆去给蒲薤白洗个水果什么的,听到商陆应下来,才放心地关上门。
家里又剩下三个年轻人。
“……要吃水果吗?”商陆打破沉寂,“苹果橘子香蕉梨,哦对好像还有草莓。”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他扭过头看了看蒲薤白和商洋,见那两个人表情都很不对劲,“怎么了啊,在想什么?”
“老爸他,”商洋先哭了出来,“老爸他是打算给老哥你留个屋子的。”
“卧槽,你怎么又哭了呢!没有我屋子你要哭,有我屋子你也要哭,所以问题是出在我身上呗!?”商陆炸了,指着商洋,“停,你给我消停会儿,不准哭了。”
这边儿正训着商洋呢,那边儿蒲薤白也默不作声地抹着眼泪:“原来叔叔阿姨是真的爱你,原来莫得感情的就只有你一个,这我就放心了……”
“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呢,还有我怎么就又莫得感情了!?”商陆一个头两个大,先是把蒲薤白抱进怀里,“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哭,但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你为什么不抱你弟?”蒲薤白在商陆怀里啜泣着问。
“抱,一块儿抱,”商陆发愁地叹了口气,侧过头看着可怜兮兮的商洋,然后笑着朝他伸出一只手,“过来,过来抱抱。”
“抱抱。”商洋大哭着扑过去。
三个人抱成一团,商陆昂着头看着天花板,长叹一声,“抱完了就不准哭了,听到了吗。”
怀里的两个人像是要把商陆的那一份情绪也一块儿发泄出来一样,好一阵才慢慢平静下来。
“不过你居然不生气啊。”而外出去散步的那对老夫老妻,也正在聊着商陆的事,商妈妈笑着问身旁面无表情的老公。
“气什么?”商爸爸毫无波动,反问回去。
“商陆和薤白,他俩搞对象,你不生气?”
商爸爸用力深呼吸了一下,昂头看着白雾在空中散开,“生气谈不上,失望倒是有。但薤白在场,我也不能说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