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姑姑说恶意?几代前两家还是亲戚呢。那个祖训第一条就是不能入赘的老头,入赘第二年就从老家接来兄弟数人在丰华镇落脚,就姓王呐。开始两家人还算和气,严家的米店绸缎店也招了他们做工,甚至还继续结成亲家。可慢慢的,“一地鸡毛,升米恩斗米仇了就。”严华说从她记事起,两家关系就已非常不景气,真要扒拉什么深仇大怨,“当年将我们家人从大户头被赶到脚楼据说就是王家带的头。”这也是严华听自己老妈咬牙切齿骂过的,而她是在脚楼出生的,对这种落差没有那么深刻的体会。
而严华和李勤芳的私人恩怨那也是从读书时结下的,“我就是漂亮聪明招人喜欢,天天扎着丝绸发绳吃着六姑婆给的大白兔,她李勤芳没有,就嫉妒我。”
严珑虽然没多问,心里却觉得这种过节应该不是“嫉妒”那么简单,又像和六姑婆的宠爱分化有关。她觉得人和人哪有什么天然的恶意?再想想王砚砚对自己的欺负和奴役,又觉得这事儿来得倒是挺天然。
坐下来喝杯咖啡的建议被严华和王砚砚拒绝后,不到十分钟,李勤芳也火速赶到战场。她脱下沾满烤肠味的围裙在石拱桥上用力甩了甩,像是即将上阵的将军甩披风。两家女人掰扯起车,再说到人,又回到车,数个来回后已经掰到陈芝麻烂谷子。
严华本着你渡我、我渡你的原则,痛数李勤芳居心不良——她家两个“玉”出生在先,严瑞和严珑俩孩子总没惹她李勤芳,她怎么给孩子取两个“石”?是想玉石俱焚,玉石混淆,还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听到这严珑眉头一凝,悄悄对严华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不是姑姑你理解的这个对立的意思,而是说石头的存在是用来帮助、琢磨玉的。”
严华让侄女闭嘴,“李勤芳初中文化水平哪里懂?她本意就是想克咱们家的孩子。”
大战有一触即发的态势,严珑暗暗评估战力,觉得姑姑的铁头功虽然可以压制李勤芳,但她绝对不是王砚砚的对手。
再看王砚砚已经不怕冷地脱下小西装,双手交握活动起关节。严珑想,她是像小时候那样暴起给我栗子吃,还是直接摁住我的脖子掐我?左看右看,出路被人围住,要逃就要冲开人墙。
但王砚砚仅仅做了个假把式,在李勤芳吵得有点累时重新穿回毛呢小西装,又开始低头划拉手机,还时而摸摸被撞坏的车灯,或者手抚那个丁字裤车标发呆。严珑觉得,王砚砚可能觉得她们还能再吵一会儿,等气氛拉到高点再要价。如果她做起僚机吵起来,不晓得自己的存款能否架得住。
这时李勤芳也吵累了,想起女儿一反常态的沉默,拉了下她,“你倒是说话啊,人在车里是不是被撞到了?”
王砚砚一愣,没有接李勤芳的战略意图,而是息事宁人般,“哦,人倒没事。”说完收到亲妈不满的一瞪。
这场战势的转折点就是王砚砚这风轻云淡的做派,她似乎没有刚刚下车要定损的气势,只是等来了保险公司的人,最后定损,其实没有什么严重的,只是给漆面给刮了一大片。幸好这款车的灯位置相对高,只刮花了下角。于是,严珑需要赔偿的钱从两万块谈到了五千。她这饱含着姑姑舐犊情深的五千块还没捂热就要送出去。王砚砚已经掏出手机,发现严珑在微信朋友栏里一路下拉到“W”寻找她,她描了花的指甲轻盈挪动,马上发出信息,“这里。”
然而这则信息显示被对方拒收,很明显严珑老早就黑了王砚砚,早到连她自己都忘了。王砚砚了然地笑了笑,霎时脸色冷下,一把夺过严珑的手机,手指头用力戳戳戳,很快重新加上对方。
严珑低头不语,只管转钱。耳边已经凑上王砚砚,“你敢黑了我?”
“可能……可能弄错了。”严珑手忙脚乱转出五千块,下一秒就被王砚砚收下。肩膀又挨了对方重重一拍,“你给我等着。”
“哟,等着干嘛?继续欺负我家严珑啊?王砚砚,你都二十六了,还没学会独立行走自己提包呢?”严华听到,噎了王砚砚一句,“等着等着,母女俩也就只会这一句了。我等着啊,我们全家都等着,你想干嘛?”
王砚砚冷笑一声,“当然等着我上门照顾你生意啦严阿姨。”说完就继续咬牙切齿吩咐严珑,“置顶!”
“啊?”严珑一时没明白。手机就又被抢过去,严珑将自己的信息置顶,“不许修改不许删除不许黑!”
目送李勤芳母女离开后,严华拉着侄女上了车,“走,车还能开。我们继续吃火锅去。”又揉揉严珑的头发,“你啊——”她想起来王砚砚的职业,“这姑娘凶了吧唧的,估计一套房子都卖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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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要说运气这回事,王砚砚觉得对这玩意儿越是在意,它越不搭理你。当初干房产中介这行时,王砚砚就没觉得自己可能不是靠这个挣大钱的命,她没有仔细想想全家三口人,除了卖烤肠这门手艺能稳稳赚钱糊口钱,别的干一行亏一行。
她爸王启德加盟过香锅店,事实证明,一根根烤肠攒来的毛票压根不够挥霍一口口卖不出去的香锅。她妈妈在建材城做过餐饮,但遇到了强悍的竞争对手严华那一家子,据说严兴邦扔了数只死耗子在她妈妈的店门口才导致生意一落千丈——这个“据说”王砚砚也不敢反驳,毕竟她那会儿记事了,脑海里还留有妈妈李勤芳拿着苍蝇拍招得有气无力、半天还没一个顾客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