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严华“唉”了声,“我……也是做了十几年都没成功过,大概因为我没读过大学,没什么文化。”她说,“你们帮我为她……为另一个六姑婆追认烈士,写点能流传下去的东西就好。”她难得地紧张起来,再灌一杯威士忌,“左右这事儿还是得交给你们这辈的,我就直说了吧。公墓里只有六姑婆的衣冠头巾,老太太的骨灰是我偷偷换回家的,就埋在那株梅花树下,嘿嘿嘿——”
被她笑得有点汗毛倒立的严珑不自觉地靠近了胆大的王砚砚,失业中介咽下口水,眼神惊恐地看了眼后院,“为……为什么?”
“因为她也埋在下面呀!”严华左右手抽出拍了拍两个姑娘的头顶,“另一个六姑婆,贺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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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在五根黄鱼的激励下,王砚砚要求先验货,得看看那“小黄鱼”有多小?哪里料到严华回卧室摸索了根出来,掂在手里沉甸甸的。
王砚砚没出息地死盯黄鱼,沉淀近百年的黄金光泽温润,厚度喜人,“不会是假的吧?”她问。
“假的你就别信啊。”严华拍她的手,拿块帕子仔细擦着黄鱼,“晓不晓得一根是民国度量衡的十两,换成克数就是310克。”王砚砚的脑子飞速转圈:回收价四百四十来块,一条折人民币十三万八千多——她一开口就是每人五条,怪不得自己的父母恨透了偏心老太婆和捡了大便宜的严华。
命,都是命!王砚砚咽下口水,“我们应该怎么做?”
严珑却有些退缩,“姑姑……我要准备考试。”还要买菜做饭、接送辅导孩子加在咖啡馆打工,她压根没时间赚黄鱼。再说议题字数越少,文章越不好做。追认烈士?她家又不是开民政局的。要让人家追认,正本溯源得往前推好几十年,还要文字语音影像等证据,是这么简单的事吗?还要写点文字流传,姑且不说二本吊车尾的严珑不是写字那块料,她王砚砚也是半块学渣。
她做事之前喜欢思前想后,尤其还想到,如果父亲严兴邦和母亲王红娟知道自己“又不务正业”,她这家里蹲岁月岂不更要如坐针毡?
严珑脑筋转十几道圈时,王砚砚已经掐住她脖子,双目睁圆,“必须答应!你脑子糊涂了?和钱过不去?”再转向严华,说她们什么时候签约?押金和预付款怎么合计?如果只追认了烈士却没写出东西来,这个价格怎么算?反过来又怎么算?如果这事特别难做但是她们已经付出了实打实的时间精力,这笔账还要怎么算?
“你咁叻嘅!”严华笑着收起黄鱼,看着侄女,“我知道你想什么的。但这件事呢,总比在家和菜叶子肉排骨打交道有意义。再说两个人做好过一个人,还有,你偷摸摸别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
最终磨得严珑同意,严华给每人转了两千块活动经费。至于如何活动?找谁活动?活动多久?严华一概不管,只说费用在黄鱼之外,相当于白送。至于签约,严华说“签你老母”,爱干不干。
天色暗下,春风细雨斜擦大溪,转过屋檐,最终落入后院梅树上。从赚钱的鸡血中回神的王砚砚猛然意识到,那里埋着两个人呢!胆子再大,她也不禁汗毛竖起,后脑勺溢出层凉飕飕的冷汗。严华阿姨怎么敢天天和两个死去的人生活在一个院内?春天瞧那梅花多多蕴粉含血的,能不想到地下的人提供了什么养分吗?
感受到这股寒意,王砚砚回吧台向严珑靠近。这些日子与她一同干活,王砚砚又重温了小学时坐严珑身旁的安静。那时每次她和别的同学打打闹闹疯玩后,回座位往严珑身上一靠,肉垫子暖和软乎。再趴在她胳膊旁睡会儿,总不用担心她忽然抽手让自己脸蛋撞到桌面。
此刻的严珑正在核对账目,摆设一样的计算器在王砚砚靠近时发出一串无序的女声:归零归归零零零……
“喂,金蔚是1吧?她好喜欢撩人。”王砚砚又八卦开。
严珑觉得王砚砚脑子这些年是不是在卖房子时被磋磨坏了,这当口怎么能提起那个诗意横断的清早?她自己还是始作俑者呢。但关于铁蹄、1、0、攻、受等敏感问题,严珑那双戴着隐形眼镜的眼睛就像蒙了层雾,含混不清地定神两秒,最后憨厚老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回答的简单并不能终结严珑大脑中的复杂,她做题时经常脑筋短路,思虑起这些有的没的问题却蛮深远:金蔚和我暧昧那段时间其实冲着王砚砚来的?她以为我和王砚砚从小认识,能透露对方不少事儿?要找汉子的王砚砚面对金蔚的撩人却像看戏一样置之度外,王砚砚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直女。
刚收到两千块活动经费的王砚砚摊开手机放图,说金蔚真有意思,又专门给我留了巧克力蛋糕。人太受欢迎也不好,你看我回家这些日子都胖了。说着便拉严珑的手附在自己穿了三层衣服的肚皮往深处按,严珑吓得猛然抽手,说“哦”。
两人间的交流便告一段落,严珑等到五点半要回家做饭,王砚砚狗皮膏药一样再次贴过来,“严珑,一会儿你姑姑和你都回家吃饭,就我一个人在这……”
“不用怕,她们都是很好的人。”严华注意到王砚砚的情绪,轻声安慰女孩。
“我不是怕这个。”王砚砚说她毕竟一个人敢去公墓,一身浩然正气鬼神也要给几分面子,她就是想起两个女人的骨灰可能做了那树的养料,就觉得怪异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