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那,王材本呢?怎么吓死的?”王砚砚没放下这个疑问。
“嗐,那年丰华镇水管改造,六姑婆说什么都不让自来水管从院子经过。但是不经过就要扒房子,不通管道就会影响后面好几家邻居的生活。最后当时的镇领导王泯芳就哄六姑婆带她去楠城吃老家口味的云吞面,这才能让工人进院子施工。”严华吐出口烟,“其中一个工人就是当年的告黑状的王材本。”
后事自然是,挖出了一具棺木,“一看就老贵了,金丝楠的你说豪不豪?”严华说当时工人里只有王材本年纪大、有点识见,他对这金丝楠棺木起了贪心,碍于太显眼也太重,搬不走只能暂时作罢。但是棺木里躺着的遗骸大家都不知道是谁,等六姑婆回来,她看了眼院子就明白怎么回事,“发了好大的脾气,将所有人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他们没良心,打扰了贺绚清梦。”
“但是,棺木却不能埋回去了,只能给贺绚另找墓地。”贺玺接话,“可六姑婆说她不能埋在自己家里,就得光明正大进烈士陵园,她是为了救人被汉奸打死的。”
“这中间拉拉扯扯又是好几天,一具棺木停院子里,六姑婆王洛英不怕,邻居怕。”严华说她那个哥哥严兴邦十几岁的人,起夜瞄了一眼棺木,却看到旁边站着个人,吓得魂都快没了,“当晚还尿了床。”
“王材本也想来偷金丝楠,竟然说动了别人帮忙,想一起捞个棺木盖先跑,”严华吐出烟,“哪知道他心脏本来有毛病,半夜里被守在棺木旁起身的六姑婆吓到,又听到一句‘衰鬼’平地惊雷,吓得王材本当时就直接硬邦邦躺了下去。”回去被掐人中浇冷水倒是醒过来,但是没两天就死了。
“说是被脏东西吓死的,我看他是因为夜里光线不好,以为棺木里坐起个人被吓破了胆。”严华说就是这么件事,让六姑婆这儿好长时间成为丰华镇的聊斋,“好多人都不敢踏进门,但是我敢啊。”
王砚砚和严珑听了这事,不禁张大嘴,“王洛英也怪有意思的,夜里守着棺木。”
“嗯,当时拉锯嘛,不解决贺绚的身份问题,她就不让人运走遗骸转埋进公墓。她说自己是‘未亡人’,当然要守好。”严华说到这,轻叹一声,“六姑婆说自己没拿起,这不是拿了‘未亡人’的名头?”
“最后也没解决身份认证问题啊。”严珑说。
“是没解决,但镇政府也给出最大诚意,帮六姑婆找了处位置特别好的公墓位置,从那里可以直接俯瞰山下的大溪。”严华又自豪地昂头,“但是,她们的骨灰是我混的,一比一配方,一点都没漏。还是我有年清明节偷回家埋在梅树下的。”
严珑就算现如今再有筋骨,听到严华说细节还是头皮发麻,倒是她女朋友王砚砚也是得道中人,“哎呀!严阿姨,那座空墓留着干什么呢?”
“笨,我以后不是省了笔安家费了么?”严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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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严珑摘了头套去上班时依然没见到父母或者哥哥露面,她告诉王砚砚,也许是家里人当她死了,也许他们还在憋着什么坏水。王砚砚看着她这被自己老妈李勤芳形容为高筋面粉的女朋友,双眼露出担心,“可无论哪种情况……你都不会开心。”
女朋友苦涩地笑了笑,“我也想彻彻底底地狠下心,但想到我妈却很难过。”她欣慰的是还有姑妈严华,从小宠着自己还说出“为你兜底”,更提醒严珑要冷静地面对爱情。她在很大程度上给予严珑在王红娟那缺失的一大块母爱。
可她的砚砚,从李勤芳那儿获得的母爱足够吗?严珑看着开车的砚砚,犹豫片刻,还是问出。
王砚砚耸耸肩,“其实我从小就明白,指望不上她,在她的人生排序中,我爸很久以来都排在第一,我是第二,她将自己放在最后。”王砚砚回忆着小时候辛苦开店持家的李勤芳,“她一直在为自己理想中的家庭努力罢了。”王砚砚觉得李勤芳只是想要一个一心一意的丈夫,不要那么大本事,赚点生活费好好对待家里人就行。她还想要一个听话的女儿,以后嫁个底子厚的人家少吃点物质上的苦头。她求的想的却使错劲儿了,“我爸就是滩无用的烂泥,这是我妈的原话。而我,一块茅坑里的臭石头,这也是我妈前天骂我的。她没那个能力改造丈夫和我,只能自己气哼哼。”
严珑听笑了,“那你妈对我还是很客气的,说我是高筋面粉呢。”又安静了片刻,严珑问女朋友,“砚砚,我嫂子昨天说动了离婚的念头,说这个想法已经伴随她好几年了。”
“离了也好,你哥那人不是我说,不务正业、花心自私、心狠手辣又贪婪懒惰……你们家的优质基因都尽往我女朋友身上怼了。”王砚砚数落起严瑞毫不客气,“咱们俩的事儿风风雨雨后,有次在镇里碰到你哥,他还让我离你远点,‘别尽带坏我妹妹’。”王砚砚模仿严瑞的语气吐出那句话,摇摇脑袋,“宝贝,我以前觉得自己真的不够好,没正经工作,没什么钱,没房子,没个好出身,没有学历学识,没有开明的家庭……我,我甚至还动过一个念头——”
王砚砚咽下口水,说出大实话,“我甚至想,咱俩谈一顿恋爱也挺好。真有一天你发现我没那么好,咱们到了……那一步,我也不会觉得天要塌,只会觉得自己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