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127
至于被她怼过的本镇知名偷情人士吴某某,记吃不记打地又揶揄女孩,“砚砚啊,玩得蛮认真呢,还天天找严珑呢。”
王砚砚脚步不停,对他摆摆手,“不认真不行啊,要不裤衩子挂三楼被人念一辈子呢。”
和严珑说起今天的趣事,两个女孩笑个没停。咖啡馆里忙活的严华瞧见,悄悄拉贺玺一块儿看热闹,“我怎么觉得,我家乖囡好像变了个人。”严华说侄女以前就是个唯唯诺诺任人搓扁捏圆的乖团子,“瞧不出半两主心骨,我还担心得不行。”现在猛地一望,“我发现这孩子长大了,有心气有筋骨,自己能拿主意。”严华还真怕她留在丰华镇被严兴邦他们又找上门,可这孩子真的工作不要了人也远走高飞,躲到哪儿才是个头?
“她能定下心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就是个好开头咯。”贺玺给严华的枸杞茶续上热水,“我现在倒是担心咱们另一个好大女动了远走高飞的念头。”贺玺说湘灵这两天谈起深造的事,想出去读博士。
“哟,该不会是……?”严华用眼神询问她,觉得韩湘灵是要用读书缓释情伤。
贺玺摇摇头,“湘灵不是逃避的个性,她想读肯定是因为她需要,她内心渴望做这个事。我担心的只是她外出后,我不能常常见到她。”做妈的小私心总归只在这一点。
“但是她也说了,出去读之前,要帮着大伙儿将六姑婆的认证做个了结。”贺玺说当年她和严华就差将丰华镇翻出个底朝天了,真的很难找到第一手证据证明贺绚的身份,“你还这么坚持,是不是因为放不下对六姑婆的承诺?”
“我要是个轻易能‘放下’的人,这咖啡馆还有你站的地方?”严华嗔她一眼,“承诺是一方面,我那会儿也是看两个女孩子成天活得蔫巴巴的没点正经事,一个蹭我这儿打工,一个成天不是做家务就是傻复习。”搞点绩效激励让她们去试试,没准儿有奇效呢?
奇效还真的因为陶莞上心而有了点,女孩说她找到了“钢锋”——此人六十年前是楠城中学的校长,女性,早年更是楠城进步学生代表、地下党员,还是进步报刊的年轻主编。陶莞是在档案馆接收的一批私人藏品里翻出的这块豆腐块,捐赠者是“钢锋”的女儿。
在接收的那批《楠潮》中,几个女孩对着不甚清晰的由照片放大、复印而来的资料逐句逐字地寻找贺绚的蛛丝马迹,结果在断刊几年又重新刊发的《楠潮》一九四五年十月七日这日的报道中再次找到主编钢锋对其朋友“贺小妹”的缅怀,“有人说她是汪精卫的裙带关系,还有人说她早就丧命在女子抗日营,我始终不能信。但前日遇到她的同乡Y君,言其遭遇,我方得知,那位爱国之情炽烈、待友之心纯厚的小妹在四二年已被汪伪杀害于家中。她怎么可能是汪精卫阵营的?她为了抗日才毅然上了前线,也倒在前线。”
王砚砚和严珑一起读到这句话,心里就从方才的放松转向沉重,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眼梅树,仿佛和那地下的两位六姑婆打照面。
“我觉得,那个‘前线’意思很不一般。”王砚砚说。
“我也觉得,这个钢锋既然是地下党,她能这样描述贺绚的遭遇,说明她很清楚贺绚的立场。”严珑皱眉,“感觉就差一点点了,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继续大海捞针找佐证资料是件运气活儿,也许十年八年都不会有结果。
两人沉默时,给她们端西瓜的贺玺走进院子,看她们表情和盯着梅树的眼神,就知道两个女孩在想什么,“你姑姑说过,一九八零年贺绚的遗骸被找到时,被吓死的王材本吗?”
“提过一点,但没详细说。”王砚砚再次听到“王材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人和自己的爷爷王崧之脱不了干系,都是本家“木”字辈的人,那个造-反有理的年代,这两人还凑一起整过别人。
“你们最近有空,等你姑姑的老录像机被修好,再看看六姑婆的采访,听听她的录音吧。”贺玺说,“你姑姑爱囤积物品,早些年我让她将老录像带和磁带里的内容转存到硬盘中,她却说自己保存东西很用心,不会坏。”这会儿,东西倒是看起来没坏,却失灵了。
贺玺说听听看看,你们将太多注意力放在寻找贺绚的踪迹上,其实王洛英也很有意思,你们还不了解她。
王砚砚和严珑听了同时点头。“贺阿姨,你见过王洛英吗?”严珑问。
“见过。”贺玺笑,回头看了眼严华才压低声音,“她生病那会儿,我还来家里看她。老太太那时有点糊涂,可见了我反而特别清醒,拉着我的手说‘拿不起就放下’。”贺玺似乎回忆着六姑婆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和清亮的眼神,微微一笑道,“老太太又说自己,‘从来放不下,但是又好像没拿起过,唔抵。’”但是王洛英嘴上说着“唔抵”(不划算),天气好时却总拿出一套很旧很旧的旗袍出来晒,最后那件旗袍也随着她一起长眠。
“放不下贺绚吗?没拿起过什么?”王砚砚急了,要快点知道答案。
贺玺眉眼间溢出淡淡的惆怅,“也许是从来都没说出口的感情吧。”
“倒也说过。”严华循声也走过来,点了根烟后离贺玺远了点,“六姑婆病得稀里糊涂时说得都是广东话,我要是没在南方进修过还真猜不出意思。”严华说就一句,“贺绚,你诓我好苦。”没准儿贺绚骗过王洛英的心呢。严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