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陛下。”殿外响起宫人恭敬的声音。
卫芜僮听着,没起身,也没动,眼睁睁看着沈寐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这几日,沈寐日日都来卫芜僮寝殿用膳,因此宫人到了午膳的时辰便备下膳食,以供沈寐享用。
今日沈寐约莫是有事耽搁了,这一桌珍馐便放着,亦或是重做,连带着卫芜僮也吃不了,只能看着。
沈寐还以为卫芜僮是特意等着他,便道:“朝事繁忙,为何不先行用膳?”
卫芜僮收回视线,没辩解什么,等沈寐入座,挑了面前最近的一碗粥,缓缓地喝。
沈寐此前没注意,如今一瞧,皱了皱眉,“已经十日了,你现下除了粥,其余的东西仍旧没胃口吗?”
不知为何,自从十日前那夜过后,沈寐待卫芜僮便有些不同了。
很多时候,卫芜僮能从沈寐身上找到入宫前的影子。
比如这一句关切的话语。
卫芜僮不想追究沈寐到底在想什么,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但就是这一声,沈寐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午膳只吃了几口,沈寐便停了下来,不顾有宫人在一旁候着,沈寐径直伸出手,不由分说地将卫芜僮揽在怀里。
即便隔着厚重的衣物,掌心下的触感亦是十分清晰。
硬硌得厉害。
分明每次,沈寐都让宫人盯着卫芜僮用膳,盯着卫芜僮喝药,可仅仅十日的光景,卫芜僮便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沈寐指尖不自觉地用力,扣紧了卫芜僮的肩,“太医今日可曾来过?”
第二十一章
卫芜僮吃痛地皱起眉,没反抗。
候着的宫人连忙回禀,“陛下,太医午膳后方至,自卫公子醒后,日日如此。”
沈寐松开手,不知发什么疯,道:“去太医院传旨,让太医立即过来。”
卫芜僮紧皱的眉头缓和下来,目光落在眼前的半碗粥上。
很快,太医提着药箱匆忙而来。
卫芜僮自觉地伸出手。
隔着一层薄纱,太医把脉的指尖轻微地抖了抖。
分明是冬日,把脉半晌,太医的鬓角竟被冷汗浸湿。
日日请脉,日日用药,卫芜僮的身体却始终不见好转。
为何忧思至此啊?
太医惶恐地跪了下去,“陛下,卫公子症结在心,伤身太甚,汤药效用微乎其微,还需卫公子自行……”
话未说完,沈寐“噌”的一声站起来,“卫芜僮!”
卫芜僮平静地回望。
沈寐在卫芜僮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绪,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沈寐咬着牙,错开视线,“昨日的药方不行,便换一张药方,太医院养着那么多太医都是白拿俸禄的吗?滚下去!”
“是。”
太医匆忙离开,转身时药箱都险些翻了。
桌上的膳食已经撤下,宫人仓皇地随着太医退下,寝殿内,只剩下沈寐和卫芜僮两个人。
沉默许久,沈寐坐回了原位。
“明日宫中夜宴。”沈寐突然道,“你与朕一同出席。”
不容置疑的语气,没有给卫芜僮拒绝的机会。
卫芜僮垂下眼,没回话。
安静地仿佛失去了生气。
-
夜宴是许久之前便定下的。
因了近日雨雪交加,礼部本还忧心这宴席无法如期举行,谁料天公作美,夜宴前日雨雪已停,这才不辜负礼部的一番安排。
此次夜宴,许多朝臣都将出席。
原本,是没有卫芜僮的。
沈寐临时起意,带着卫芜僮一道出席,此事不曾告知礼部,也没有告知其余朝臣。
当沈寐亲自将人从御辇上领下来时,一众朝臣的神情各异。
在场所有人,竟只有卫芜僮一人的内心最为平静。
沈寐强硬地牵过卫芜僮的手,拉着人往主位上走,不顾朝臣的眼光,搂着卫芜僮坐下。
沈寐一只手搭在卫芜僮身上,另一只手按在桌沿,“诸位爱卿,落座吧。”
朝臣们原本是在等沈寐,没想到等来的是沈寐和卫芜僮,一时间,这椅上好似被人投放了长钉,叫他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夜宴的第一杯酒,喝得很不是滋味。
主位不算狭窄,沈寐一意孤行,偏要让卫芜僮侧坐在自己身上,以至于卫芜僮余光一瞧,皆是酒中影。
下意识地,卫芜僮皱了皱眉。
这是卫芜僮第一次出席宫中夜宴。
与皇帝同坐,看似无上殊荣。
卫芜僮心中却生出一丝厌恶感,若是有选择的话,他并不想要这份殊荣。
阶下,众多朝臣心思各异,酒过三巡后,终于有人忍不住起身行礼,“陛下。”
行礼之人卫芜僮识得,是左相。
左相的性子听闻一向执拗,最是见不得违背伦常之事,此次沈寐带着卫芜僮出席夜宴,左相眼中定然是揉不得沙子的。
果然,左相下一句便道:“臣以为,卫公子的身份欠妥,陛下如此纵容,与其同行,实在有违……”
“有违什么?”沈寐双眸一偏,看似无意地落在左相的方向,“卫芜僮的妃位是朕亲封,不过是出席夜宴罢了,左相有何可置喙的?”
如今后宫无主,卫芜僮的身份本就不上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