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回家
光亮里有一双柔软的手,托住了它的肚皮,将它抱了起来。
南离满脸泪水,猝然惊醒。
逄风在怀里睡着,他正拥着他的脊背,整个人嵌在他怀里,长发垂在他的肩头。南离摸了摸他的侧脸,是温热的。
刚寻回逄风的那段日子,他总怕极了逄风在怀里碎掉。南离时常深夜惊醒,一边流泪,一边用颤抖的手去抚逄风的脸,确认了他身上有活人的温度才肯入眠。
因此,逄风总是尽可能钻进他的怀中,与他躯体相贴,让他安心下来。望着怀里的人,南离忽觉内心的心结解开了。
他这么一动,逄风也随之而醒。
他的双臂缠上南离的脖颈,声音带着困意:“……没事了,小狗,我在。”
南离望着那双伤痕累累的手臂,忽然潸然泪下。梦中的那双手如此柔软、温暖,将他从黑暗中捧起。他却在其间留下了累累伤痕。
南离吻了吻他的唇:“我知道。”
逄风尝到了咸苦的滋味。
黑暗中,逄风轻轻说:“南离,明天我也要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我要带你去见我的母后。”
南离:“好。”
南离将他压向自己的心口,逄风听着男人有力的心跳,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直至天亮。
长夜的帝王陵位于王都之外的浮玉山上,浮玉山位于龙脉之上,南面环水。陵墓山水环抱,四象之势具备,堪称乾坤聚秀之地。长夜的历代帝王,均埋葬于此。
白狼行在山间,逄风驻足远望,视线落得很远。这地方与从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一座陵,是他自己的。
逄风拍了拍狼:“灵王陵,去瞧瞧么?”
白狼停在巨大的石碑前,化作人形。
……灵王讳风,幽王长子也,母曰孝文皇后林氏,永安元年十月癸亥生于雎城,性明断多才,不形于色。尤善剑技,亦知音律诗画。容貌昳丽非凡。
……太子善骑射,豢白狼,常与白狼驰骋游猎,感情甚笃。
……宁和二年八月甲寅,崩于天折,时年二十六。后群臣上谥灵。白狼不水不食,哀之甚切。后人感其忠义,立义狼祠。
……
短短的几行字,便是他的一生。
逄风伸出手去:“你看,哪怕是史书上,我们也在一起。”
灵王陵的碑文旁的石板上,刻了一头两条尾巴的狼。狼骄傲地昂着头,尾巴高高扬起。石匠的手艺很好,笔触细腻而生动,就连尾尖的火焰也恍若在燃烧。
南离难以置信:“你遇见我的时候,竟然才十七岁……”
彼时的逄风在幼狼心底无比高大,他却忘了,那运筹帷幄的长夜太子,当时也才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逄风过于老练与强势了,狼几乎看不出那时他只有十七岁。
逄风牵过他的手:“走了。”
南离不舍地望了一眼,悄悄用灵力拭去了石碑上的薄灰。
幽王陵。
幽王陵的布局与灵王陵的布局相似,可逄风眼底却罕见地流露出了厌烦的神色。
南离攥着他的手:“怎么了?”
逄风语速极快:“幽王,我的父王。”
他冷笑一声:“让你见到真是晦气。”
他哪怕面对左相,也没露出过这种属于长夜太子的神情。南离疑惑道:“……史官不是特意写了你孝顺?”
在逄风的记忆里,幽王也极少出现。
逄风冷冷道:“孝顺?那父慈子孝的戏码孤早就演够了。你以为他是因为思念母后而无子么?左相给他下了药,他永远不可能有第二个子嗣。若孤惹他一点起疑,他宁可废孤立侄为储君,也要将孤嫁出去。”
逄风好像格外生气,连自称都改了回去。
南离目瞪口呆。
不过想想也是,将逄风不管不顾丢给左相的幽王,的确比左相还惹人憎恶。
南离小心翼翼道:“你恨他么?”
“恨?”逄风冷哼一声,“他不值得孤去恨,不过一头缩头乌龟罢了,陷长夜于死局,却畏罪自尽,将烂摊子丢给孤。这懦夫根本不配孤去恨。”
南离瞠目结舌,他第一次见逄风情绪波动这么大。可他不禁偷偷想着:他生气的模样怎么也如此好看……
第194章 回家
狼用大脑袋拱他,逄风很快又恢复了不形于色的模样。南离几次欲言又止,却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疑惑。
他并不清楚逄风前世是因何而死的,逄风也没与他讲过。那时南离还是狼身,并不懂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它以为逄风只是像往常那般骑着它,一同打架、杀人。它以为逄风是不会死的,哪怕受了再重的伤,也能将一切把控于心。他很快便能恢复起来,将狼打翻在地。
可这一别便是二百年。
二百年啊……
逄风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石碑旁的凹槽中。顷刻间嗡鸣阵阵,石壁颤动向两侧分开,很快一块石砖挪开,透着凉风的黑黢黢的洞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逄风道:“那石砖是一头石兽,平日陷入沉睡,只有长夜皇室的血能唤醒它。”
“父王怕死了被人掘坟,特意留了条密道,”逄风冷笑道,“真是用心良苦。”
南离揽着他:“宝贝,我抱你下去。”
他将逄风被自己咬破的手指含在口中,轻轻舔着。狼都会互相舔伤口为彼此疗伤,南离尝到了淡淡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