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心念
黑袍人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几百年过去,看来太子殿下不仅没有长进,反而退步了啊……”
逄风:“!”
他惊疑不定,急剧后退了几步。
二百年过去,曾经认识他的人不应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况且就算活了下来,东荒、北境远隔千万里,又怎能越境而来,一眼勘破他的底细?
南离有危险,得赶紧告知他!他灵力分出一缕沉入焰花,试图通过那朵焰花联络南离,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狼的存在。魂契也如同断裂般,逄风再也感知不到另外一头链接的滚烫灼热的火兽气息。
“事到如今,还在挂心着那条噬主的狗?”那人失望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头痛欲裂。
汹涌而来的痛楚几乎在太阳穴炸裂,逄风几乎站不稳身体。蔽日轻鸣一声,主动脱鞘,落入他手中,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咬着牙道:“你到底是谁!”
庙中空气好像被冻结了,就连从破庙一角钻入的呜咽风声也踪迹全无。逄风几乎无法挪动自己的躯体一丝一毫,只能望着黑袍人慢慢走近自己。
“我?”黑袍人玩味道,“太子殿下可真是凉薄,就连传道授业的师父……都不记得了么?”
尽管脑内依然无比痛楚,逄风却在第一时间从残破的记忆中捞出了那破碎的身影。他开始颤抖,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畏惧,只是由于本能。
是他。
长夜国的左相,他的太子师。
“你以为你能摆脱从前了?”他忽然凑近逄风耳边,声音如毒蛇吐信,“逃到东荒,你就真当自己是那不谙世事的公子林逢了?”
脑中痛楚愈发剧烈,他几乎要被这种痛楚生生劈开,逄风咳出一口血:“怎能?先生教导……孤……从未敢忘。”
“是么?”黑袍人叹息道,“既然如此,行侠仗义的把戏,差不多该玩腻味了。”
逄风耳畔开始出现金属嗡鸣的杂音,他死死地盯着左相藏在面具下的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太子殿下若是想知,那便告诉你罢,”左相的声音充满恶意地拉长了,“臣——又何时瞒过太子殿下?”
他用指节敲了敲神像的泥身,神像内部的干结泥土瞬间脱落而下,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左相感叹道:“登云试,多好的日子,一步登天,步踏层云……”
逄风几乎嚼穿龈血:“你——”
“话已至此,”左相伸出手,剥下了神像残败的面皮,“想必以太子殿下的聪慧程度,不会不知道臣想要做什么。”
……他又怎能忘记?
自己这位老师,从不屑耍阴谋诡计,他所最擅长的便是阳谋。分明知晓自己被算计,却被一步步逼进绝路,这便是他的恐怖之处。
漆黑的灵力在指尖凝聚,左相遗憾道:“不过,让殿下在此时想起微臣还是有些麻烦。”
逄风倏忽察觉到太阳穴的剧痛瞬间剧增了数倍。痛楚如同钩子牵扯着他,正将什么东西从脑内扯出来——
是记忆。
逄风竭尽全力与那扯出记忆的诡异力量对峙着,在脑内拼命回想那灵力的气息,那气息太熟悉了,他苏醒以来肯定遇见过——
快想起来!
忽而,脑内灵光乍现,然而随后一秒,逄风便察觉到某种无形无质的东西被生生扯出了脑海。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是了,他早该想起来。
……是骸,左相的灵力,竟然与骸极为相似,甚至同源。
所以他先前,一直是——
……
不知昏睡了多久,逄风才睁开双眼,南离焦急的神情映入眼帘。逄风忽然死死攥住他的手,不顾身体未愈,挣扎起身:“我方才……到底怎么了?”
南离疑惑道:“你我一同去追击铸灵殿那两人,却被他们溜了。随后你便忽然晕了过去,我便在原地守候你,直到现在。”
逄风喃喃道:“登云试……”
南离担忧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还需要阳气?我随时都可以——”
逄风环顾四周,可四周皆是荒芜的土地,凋敝不堪,又何来破庙?
他死死攥住南离的手,力道之大到南离甚至感受到了疼痛:“南离,有件事请你务必相信我。”
南离被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你慢慢说,我怎能不相信你?”
“登云试上,必会出事。”
第99章 心念
身侧的草木枯败不堪,泛出颓然的黄。
逄风的手是凉的,和任何一只鬼没什么差别。南离将那只手捧在掌心,用自己的温度去暖。他半侧过脸,却忽然发现有泪水滴下面颊。
南离愈发手足无措起来:“你怎么了……从醒来之后就很奇怪。”
他慌乱地去擦逄风脸上的泪痕。逄风却推开他的手道:“……无事。”
南离从未见过他落泪,分明他与林逢相识不过一年,他却潜意识认为这人是不会落泪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想。而今日亲见,才发觉原来他也会落泪。
他心头便涌上怜惜之情:“你不是说登云试会出事?到底怎么一回事,尽管和我说便好。”
逄风声音很轻:“我没有证据。”
南离重复道:“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