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云涌
离登云试还有半月,此时许多布设仍在筹备,一辆辆马车拉着货物在城门排成长队。南离早已打听到消息:往年蜃境的布设都是由五器宗之一的铸灵殿负责。而巧的是,铸灵殿两位负责此事的长老,就住在他们去年住过的云桂客栈。
云桂的老板娘记性很好,她也还记着这两位特殊的客人。她的儿子皱着眉头,歪歪扭扭靠在比自己高的柜台旁,正歪着脑袋不甚熟练拨弄着木算盘的滚珠。
老板娘轻声唤道:“来客人了,明儿,快回去。”
那孩子抱着沉重的算盘,听话地回去了。
“小仙君登云试上的表现着实惊艳,就连小店也沾了这光,”老板娘将目光转过来,笑呵呵道,“今年预定云桂的客人,有一半是为小仙君的名声而来,想讨些彩头呢。您可是小店的福星,无需给钱,只管住便是。”
她的确深谙人情礼往,一番话便能让宾主尽欢。云桂能在沛城立足,与老板娘的玲珑心思不无关联。
逄风递过去一瓶丹药:“老板娘不必客气,我二人此次前来有要事在身,关于下榻云桂之事,还请保密。”
那瓶丹药于凡人有驻颜之功,广受欢迎。对不被岁月所伤的修士却是鸡肋。
老板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笑靥如花:“二位放心,小店必会严守口风。”
于是逄风与南离就这般住在了铸灵宗二位长老的隔壁。客房同那两人的只隔一面木墙。只是那二人极为警觉,布下了隔音之术,交谈话语无从探听。
两人窝在客房,丝毫不敢大意。就连饭食,也是让小二送上门来。
今日主食是几张浑圆的发面饼,金黄的饼皮麦香浓郁,松软香甜,内里夹了甜而不腻的红豆馅,豆沙磨得很细腻,想必其中下了不少功夫。
配的小菜是拌了红油的爽口笋丝,以及一碗加了枸杞叶的温热瘦肉粥。这客栈的饭食也很讲究。笋,寓意节节高升;粥含义“周全”,又有状元及第之意,至于饼——
“喜饼,”逄风解释道,“人生有五喜,民间每逢喜事,便吃喜饼沾喜气,此五喜分别为出生、乔迁、贺寿、高中和——”
南离啃了一口饼:“嫁娶?”
“如今倒是沾了登云试的光,”逄风调笑道,“不然未逢五喜又如何吃上这饼?”
“不,”狼的绿眼睛望着他,“或许最后一喜……是与你我有关的。”
逄风:“……”
他竟然被狼反将了一军。
正在说笑时,客房外的回廊却忽然传来异动,鬼鬼祟祟的脚步声传来,逄风瞬间神情严肃:“他们出来了。”
南离知晓轻重缓急,当即撂下饼,竖着耳朵,贴在门缝上听。
只听一人道:“这地方还是那么偏僻,真不知那怪人在躲些什么。”
另一人也抱怨道:“殿主真是多事,这到底有什么需要掩藏的?每次都像做贼,真他妈不痛快!”
随着两人的交谈,脚步声也开始渐行渐远。逄风回头望南离一眼,做出手势:“跟上。”
登云试之前的沛城正是繁忙热闹之际,因此并无人注意到这两个修士。他们就像一滴墨,悄无声息融入了河流之中。
逄风和南离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装作逛坊市的模样步步紧跟。这二人虽十分警觉,却也只是严防了用于追踪窃听的术法,对自己被跟踪则一无所知。他们跟着这两人七扭八拐,最终拐入城外一条偏僻的山道。
山道的尽头是一间破败的庙宇,庙中神像的油彩早已剥落,露出凹凸不平的泥身,只能隐约看出一个手持长杖的人。神像之下,早有一身披黑袍之人在静候。
二人堆笑着迎上去,黑袍人却沙哑道:“事情怎么样……”
距离太远,逄风听得并不怎么真切。
其中一人断断续续答道:“……出了点问题……但是已经解决了……您放心……”
黑袍人的手伸入宽大的袍袖中,不消片刻便递出了一支朱红的伞。那只手惨白如尸体,骨节粗大——是男人的手。
那把伞,同蜃仙人曾用过的如出一辙。
铸灵门长老刚欲接过朱伞,黑袍人却径直从他面前踱步走过:“看来有些不该来的人混进来了……”
逄风递过目光,用眼神示意南离隐匿好自身,可正当他的目光瞥向身后时,一股汹涌寒意却席卷心头。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南离,竟无声无息消失了。
第98章 云涌
破庙阴寒,鬼风阵阵。
黑袍人浑身裹在黑兜帽中,脸上覆一面具,那面具为青铜打造,是张极其夸张的油彩人脸,双耳垂肩,青面獠牙,形如恶鬼。
……看不出底细。
此时南离亦不在,不知是跟丢了还是……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轻举妄动。
逄风飞速思考着,一时间无数对策闪过脑海,最终却还是步出藏匿的角落:“这位道友,我并无敌对之意,只是曾蒙蜃仙人指点,难忘旧情,不知阁下为何要冒充她?”
黑袍人并没有什么出格举动,他只是背过身,面对那残破的神像,轻笑了一声。
那两名铸灵殿长老的躯体瞬间瘫软下来,“扑通”一声栽倒下去,人事不知。其中一位怀中还抱着那柄朱伞。
逄风瞥了一眼,胸口尚有起伏,性命应该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