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君子秉心,维其忍之·二
没有,不可能,绝不可能。
还是要怪穆庭霜,喜欢按着人乱来。
又是一夜魂梦无拘检,李郁萧惊醒,仰在枕上无语睁眼,无奈传令点火汤兰殿。
打汤兰殿出来,黄药子低低地递话:“启禀陛下,将军府的人来报,乌屠斜明后两日进朝。”
从砂织北上来洛邑,有李郁萧打招呼,沿途一路荆睢的人都在盯着。
李郁萧沉吟:“这么急,看来他们王庭要撑不住了。”
黄药子道:“驻守砂织边境的是荆将军亲信,使人探听得一清二楚,说是叛军首领元秩已经迫到都城,两方对峙,随时待破城而入。”
转头又起一茬:“陛下真乃料事如神,丞相府与鸿胪寺上下众口一词,说这元秩包藏祸心意图谋逆,还说王庭是如何宽仁如何体恤,这元秩又是如何暴虐如何残酷,陛下却如何得知元秩起兵另有隐情?”
元秩原本也是砂织贵族,至于他和乌屠斜的恩怨,当然是之前穆庭霜告诉李郁萧的。
李郁萧却没提,只把眼睛轻飘着:“荆将军的亲部在砂织边境,什么事探不来。”
黄药子并未多想,附和道:“幸亏荆将军息黥补劓,如今一心报国,愿意实情告来,若不真个说陛下叫蒙在鼓里。”
陛下讪讪,一时心想荆睢领将军府的投诚还是穆庭霜一力促成,一时又想,砂织的境况从前是穆庭霜来告诉他,往后呢?却谁来告诉。
知否知否。
……
两日光景一闪而逝,乌屠斜很快抵达洛邑,赶着到建章宫觐见。
此人还是大腹便便一身富贵膘,不过神情大不相同,上回来朝时他面上常是笑呵呵,这回一脸哭丧相,见到李郁萧跪下就开始干嚎:“臣有罪,臣的父王也有罪,呜呜呜,臣等识人不明,竟然使歹人近陛下的身!倘若中州天子有失,臣万死不能辞其咎!”
上首李郁萧心里翻个白眼,最讨厌这些人动不动“臣万死”。
臣万死,那你们去死好了啊,烦不烦、烦不烦!
陛下面上分毫不露:“来人,先扶王子起身。”
来人,来一个内侍却不够,两个内侍合力才将趴在地上的乌屠斜给薅起来。
又说几句,乌屠斜果然开口求援:“承蒙中州福佑,臣的父王翁提昆弥忝掌砂织庶务,不说有甚功勋,二十年来总算勤勉,一刻也不敢忘怀中州的恩德,兢兢业业勤政爱民,连宫中财宝粟米都散出去,没成想奸人元秩却一意为乱,纠集刁民,要谋反!陛下!”
他又开始装哭,肥大的手掌一直往脸上干抹:“请陛下体念臣的父王年迈,一生操劳,请中州出兵,助臣父王绥靖叛乱,还砂织百姓一片安宁净土。”
李郁萧听着,心想不是你霸占人家老婆妹妹杀人全家的时候了?说人家是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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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事到如今,小李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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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看了下 感情线进度如蜗牛,周末加更。
第133章 君子秉心,维其忍之·二
这砂织王庭,乌屠斜和他爹做下的“好事”,穆庭霜曾一五一十禀过。
原来砂织贵胄王庭欺压百姓成风,动辄安一个罪名, 本本分分的人家立刻贬为奴隶, 家财粮田被充掠个一干二净,朝中有一忠直之臣名曰元秩, 看不下去, 上书请翁提国王,就是乌屠斜的爹, 严加管束。
他的奏表怎生写的?他白纸黑字一字一句,说长此以往砂织将只有王庭和被王庭奴役的奴隶, 再无国民,而无民则无以成国,砂织必灭。
一下捅马蜂窝,翁提王暴怒,须知最大的贵胄是谁, 侵占百姓资产最多的是谁, 可不就是他这个昆弥?
遂立即指使自家好大儿乌屠斜,先找上门借口做亲,要娶元秩之妹。元秩当然不愿意, 别的不说,乌屠斜妃妾已经上百人, 这谁愿意自家妹子跳这个火坑?当即严词拒绝,这下被抓住由头, 说他对王庭不敬, 又给罗织一大堆罪名,下狱定罪, 全家抄斩。
家中亲眷没一个幸免,只有元秩的妻子和幼妹发落为奴。
原以为是捡一条命,没想到二女被乌屠斜擒去,据说殿中惨叫声几日不休,最后抬出来两具不成人形的尸首,满地满墙上都是血。
李郁萧犹记得听闻此事时他的义愤,此时看乌屠斜如此大言不惭,忍不住腹诽:现在口口声声说人家是奸人,说你的好爹爱民如子。
忍不了一点。
刚想说几句好听的,李郁萧抬眼瞧见外头内侍疾步赶进来,身后引一个人,此人朱红朝服紫金组绶,正是丞相穆涵,也不等内侍通报也不先拜天子,穆涵一面行进殿一面高呼:“冤哉,翁提昆弥!”
冤,冤你大爷,李郁萧暗暗掌心一紧,穆涵不予他开口机会,不由分说询问:“陛下,敢问陛下打算何时派兵驰援砂织?”
李郁萧一省,看来他是骂不成乌屠斜了,不仅骂不成,可能还要出人出钱去帮着“平叛”。
忍字心头一把刀,可这把刀嵌在李郁萧心头太久。
鸮靡虽然咬死自称是元秩的人,但李郁萧不相信穆涵没查出来实情,没查出来鸮靡是翁提王所派,行,他们派人来杀朕,你穆涵为着一己私心还口口声声要帮他们。
真不值钱啊,朕这条命,和元秩妻女全家的命一样,真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