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49
他专心致志地看着文书,容锦则如昨夜一般,听候差遣。
白日里补过觉,眼下倒未曾困倦,只是颇为无趣。
寂静的内室之中,唯有偶尔的纸页翻动声,仿佛落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容锦摩挲着衣袖上的绣纹,偏过头,目光落在了窗边的榻几上。
那里放了三五册书,是先前沈裕卧床歇息那几日,令人从书房取来的闲书。她收拾内室时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最上边那本仿佛是山水游记。
装订得十分精致,纸页微微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
她百无聊赖地出神,直到沈裕以指节轻轻叩了叩桌案,才猛地回过神。
容锦只当沈裕是要添茶水,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发现他手边的青瓷盏中还蓄着半盏茶水,不由得一怔。
沈裕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抬眼看她,慢悠悠道:“别眼巴巴地盯着了,准你去看。”
容锦被他笑得有些脸热,却又正中下怀,敛袖行了一礼:“多谢公子。”
长夜漫漫,若是就这么干站下去,实在无趣。
容锦执了竹剪,拨弄着窗边蜡烛的灯花,等到光亮了些,这才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本游记。
她看得很认真,也很仔细。
烛火映着姣好的面容,白瓷般细腻的肌肤显得愈发莹润,拉长的侧影映在海棠花窗上,每每抬眼总能见着。
沈裕瞥见她专注的模样,顿了顿,终归还是没出声打破这恬静的场景,亲自动手续了杯茶。
直到子夜的打更声遥遥传来,沈裕折了批改过的策论,吩咐道:“安置吧。”
容锦也合了书,铺床放帐,服侍他安歇。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此后一段时日,沈裕都未曾再有意为难过,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宽宥。
容锦用半月时间看完了那几册书,原想着回过去从头再看,沈裕竟准她到书房去另挑了旁的。
沈裕的书房摆满了五花八本的书,几乎叫她看花了眼。
又有一回,她托着腮,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沈裕没为此动怒,只是在她额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下,便揭过此事。
这种平和的表象颇具欺骗性,有时甚至会叫人忘了,沈裕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这日。
沈裕从丹凤门出来的时辰比先前早了些许,落日的余晖映着绛紫官服的温润公子,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
他上车后,却并没如以往一样径直回家,额外吩咐了句。
容锦初时未作他想,直到马车在沈裕口中的“程府”停下,听着外边隐隐约约的哭声,眼皮一跳,才意识到不对。
随着沈裕挑起竹帘,容锦看清了外边的情况。
程府的门楣也算气派,能看出此处的人家非富即贵。
可此时,偌大的府邸被披坚持锐的禁军围了起来,兵刃与盔甲在夕阳下泛着寒光,使人不寒而栗。
府门大敞着,陆续搬出成箱的物什,还有被缚着手押解出来的男女老少,或惊骇或绝望。年长些的尚能压抑着哭声,可年幼的孩子却顾不得这么多,扯了嗓子哭嚎着。
穿着石青色衣衫的妇人像是怕触怒了卫兵,将孩子抱在怀中,忙不迭地低声安抚着,却收效甚微。
容锦怔怔地看了会儿,被那尖利的声音惊醒,终于意识到这是抄家,蓦地回头,看向身旁的沈裕。
沈裕面色沉静,仿佛对此无动于衷。
可他那双如深潭般的眼此时并不平静,带着些容锦看不懂的情绪,像是痛快,又仿佛有着高高在上的怜悯。
容锦动了动唇。
她想问,自己仿造的那封信是不是用在了此处?可对着沈裕这双眼,到底没敢问出口。
两人谁也没说话,在暮色之中,无声无息地看完了这场“处刑”。
回到别院,容锦勉强打起精神伺候,想着该寻个什么借口叫舒兰来替自己。
可沈裕沐浴后,却忽而攥住了她的手腕。
手腕上那道伤渐渐好转,如今已经去了纱布,但仍留有清晰的痕迹,远远地乍一看,倒像是腕上的一段红线。
两人的手并在一处,一般无二。
“容锦,”沈裕看着她,缓缓道,“我不舒服。”
他身上的禅衣松松垮垮地系着,修长的脖颈下,是精实而匀称的胸膛,筋骨分明。
容锦此时生不出半分绮念,但沈裕的伤摆在这里,也由不得她拒绝,如提线木偶一般被沈裕牵引着。
床帐放下,遮去大半烛光。
容锦想起先前那夜在这床榻之上的经历,不由自主地颤了下,总觉着隐隐作痛。
她从前不通人事,在黎王府被强逼着学了许多。后院那些侍妾、美人,有对此谈之色变的,也有眉目含春说这是“快活事”的。
亲身历过,容锦没体味出多少“快活”,只觉着折磨,如今更是不自觉地抵触。
不安地并拢着的腿心被膝骨顶开,沈裕半覆在她身上,垂首含着小巧的耳垂,哑声道:“放松些。”
容锦倒抽了口冷气,咬着唇,愈发紧张了。
沈裕不上不下地悬着,也没好到哪里,虽有心不管不顾地强来,但想起那夜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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