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补皮
“那孩子对清欢姑娘一见倾心,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公子放心,清欢姑娘嫁过来后,我定将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绝不会委屈她的。”
“可是清欢她......”
“难道她已经定了亲了?”
“那倒没有,只是......”公子不会说谎,推拒半晌,却依然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第三十八章 补皮
“公子是清欢姑娘的主子,只要您这边答应了,她自然是不能不从的。”老船夫见公子犹豫着,便进一步逼问试探,笑着,“说句不好听的话,看您一行的吃穿用度,也称得上窘迫,若清欢姑娘嫁过来,我愿意拿出两锭银子,虽算不上多,也能够公子用上一段日子了......”
我听他这般说,早已气得手脚打抖,公子是何等的金尊玉贵,如今即便落魄,又怎能容得这样的乡野之人来置喙一句窘迫?
于是当即便想破篷而入,哪知公子的话音又一次响起,断然压下了我的怒意。
“我不是清欢的主子,她虽然侍奉我,但我从未有一刻将她当做婢子看待,故而她的婚事,只能由她自己做主。”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被我听到,我却觉得字字如雷贯耳,砸在我那颗不存在的心脏上。若真的有一颗心,那么此刻,它一定快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了吧。
我品着这几个字,唇舌间似乎都溢满了甜蜜的味道,于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惊动了乌篷里的人。
“清欢?”公子和老船夫掀开帘子,看到我,一人惊讶,一人面露赧色,那老匹夫还算有些自知之明,见此境况,忙告了辞,走出乌篷,独留我和公子一外一里,凝望着对方。
“你都听到了?”稍顷,公子莞尔,“该怪谁呢?只能怪皇爷爷当时把清欢画得太漂亮了,所以才难免招来蜂蝶蹁跹,倒是让我为难。”
“公子也觉得清欢漂亮吗?”月华投映在船面上,照出我和他的影子,我不敢看他,只能盯住影子,蚊蝇哼哼一般地问了一句。
“自然,”公子笑答,接着却“咦”了一声,目光落在我的颈上,蹙眉,“这里怎么破了?”
我摸了摸脖子,这才发现下颌处裂开了一个小洞,想来,是被那狗官兵用绣春刀勾住时割破了,只是,我并不能感觉到皮肉之苦,所以一直没有察觉。
“进来,我帮你补上。”
公子说着便已经走进乌篷,从包袱中翻出一张巴掌大小几近透明的牛皮,又拿出画笔和彩墨,这才将我拉至矮几旁坐下,剪亮灯烛。
“抬头。”他一边说一边将宽袖挽起,眼睛被烛光照得发亮。
我顺从地将头仰起,露出整条颈项给他,两只手却在身旁紧紧握住裙裾,强令自己稳住阵脚。可是,当公子将破损处补好,笔尖轻轻从我脖颈上划过的时候,我还是很没出息的轻颤了一下,带动那支笔滑出去,在颈间勾出长长的一道。
“对不......”
我慌着着道歉,公子却先我一步,“是我不好,总是做不到皇爷爷那样......”
他说着便将手巾蘸湿,轻拭我的脖子,我喉咙动了几下,看他垂眸的样子,轻道,“公子,你不要总是自责,你这般,清欢会心疼。”
他抬起眼睛,凝我,半晌,眸中似乎浮上一层清润,却又在此时又一次垂下眼睫,“好,我以后,不再这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临岸的庙宇中敲响了钟,我正在为自己提起了他的伤心事而自责,现听那钟声沉厚贯耳,便急着转移话题,冲他笑,“公子常念的那句诗叫什么?说船的,还有寺钟的?”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他答。
“哦。”我最不通文墨,接了一个字便不知该说些什么。
公子看破了我的心事,怕我尴尬,一边提笔接着在我颈上描画,一边笑道,“我倒是想起了另外一句诗,画眉深浅入时无,鸳鸯两字怎生书。”
“啊?”我听到鸳鸯二字,已是心旌神摇,再望向公子,却见他长指执笔,与我对望,眼中有悲悯之色。
“清欢,委屈你了,”他说,轻轻抿了一下唇,“不能像那些真正的女子一般,觅一位意中人,画眉举案,只让我这样一个人,用这根笔为你描画伤口。”
小船在这时摇了几摇,我想伸手扶他,他却先一步抓住案几,苦笑,“皇爷爷当年造出你们几个,为的是让你们护我周全,殊不知,既然你们已经有了神识,又怎能与这世间的情爱相隔?所以方才那老船家问我,我虽帮你推却回绝,心里,却很是为你难过。”
说完见我神色又变,忙解释道,“不是让你嫁给小离,你不喜欢他,我又何曾看不出?我想的,是以后。”
“清欢的以后,以后的以后,都是公子的,”我再也听不得他这么说,起身,脑袋差点撞上乌篷,“只要留在公子身旁,清欢就高兴,和公子相比,别的男人就像粪水秽杂,清欢一个都看不上眼。”
连珠带炮地说完,我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连忙掩住嘴,去窥公子的神情。公子显然也被我这番话惊到,愣怔着,目光在停我的脸上不动。
波动船摇,烛焰被拉扯得跳跃起来,忽长忽短,在空气中划出烟痕,朦胧了公子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寺钟的声音也弱了,仿佛在遥远的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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