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豢龙
他看着阿元,目光悠悠,“你活着,她死了,在清欢心里,才算圆满地完成了对他的祭奠,所以阿元,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带着他们两个。”
阿申轻轻一笑,目光落在那平铺在石面上的两张皮影上,思忖片刻后,手在空中一扬,凭空抓出一支紫毫。
***
小舟驶进一条长河的时候,月亮正好从山头跳了出来,舟穿月影,就好似在天空中飘行。
三人趴在船板上,看船头撞碎满河月华,都静默着没有说话。
许久后,思安终于捺不住,冲喜宁使眼色道,“喜宁啊,你不是有话要对公子讲吗?”
喜宁闻言,抓着脑袋支吾应了一声,嘴里叽里咕噜半晌,却仍没道出一个字来。阿元这几日常见他二人私底下偷偷嘀咕,于是便笑道,“喜宁现如今是真的大了,心里能憋得住事儿了。”
“不是,”喜宁涨红脸,侧头看向阿元,口舌打结,“思安.......让.......让我告诉公子......”他听思安轻咳一声,连忙改口,“不是,不是,是我自己.......”
阿元被这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逗乐,单手托腮凝他,“喜宁,你和思安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思安见无法再隐瞒,只得自己道,“公子,我们在想.......”
“我和思安都觉得,公子烧没了头发,倒真的像一尊佛了。”喜宁终于鼓起勇气,抢在思安前头,一鼓作气把话说完,“公子,你去瞿昙寺吧,我和思安虽不能再日日伺候在旁,但也会一直跟随着公子的。”
碧绿的河面上,反射着苍弯的蓝光。河水像一条青色的筋脉,转折起伏。阿元看前方碧波,听浪敲击船底的轰响,半晌后,唇角浮起一个温浅的笑意来。
“你们可知,清欢走前说过什么?”他说着抓起喜宁和思安的手,将三人的手掌拢在一起,垂头微笑,“她说,瞿昙寺山脚下也有一大片竹海呢。”
***
况氏别院。
阿申撩袍在案几旁坐下,把一卷明黄色的卷轴递给况天蔚,“你想找的人我已帮你找到,我要的东西,你也应该给我了吧。”
况天蔚将卷轴摊开,蹙眉读完上面简短的几列字后,轻吸口气,“这是,禅位诏书?那个人竟然写了这个?”
阿申凝神片刻,轻道,“这是他在永乐十五年写下的,那一年,大典修成,运河浚通,天下大治。可先帝却仍不满足,亲率大军深入漠北,横扫残元。”他低头,看诏书上工整的字迹,“所以他写下了这封诏书,因为他的叔叔,不仅做了他一心想做之事,而且做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所以他写下这个,并非为了保命,而是因为心安,”况天蔚思忖片刻,嘴角凝出一丝笑意,“有了这个,想必今上也可心安了。”
说罢,见阿申不答,只用一对淬满了寒意的眼珠子盯着自己,便不敢再耽搁,起身走到窗边的博古架旁,拿下一只桃木匣子,将它递给阿申。
阿申将那匣子在耳旁晃了晃,听里面风浪声骤起,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朝屋外走去。走至门槛处,忽然被况天蔚叫住,他回头,见她正盯着自己手里的木匣,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这东西邪门得很,因为它,我差点就回不来了,山君还是要当心些。”
阿申低头看掌中的木匣,片晌后,唇角勾起浅笑,没再多言,撩袍跨出门槛,朝外面走去。
已是蝉鸣的季节,乱音伴着熏风飞入花丛,惊得那垂枝的蔷薇簌簌抖动。阿申刚走到枯木巷,便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她立在墙头下,痴望头顶的花阵,神色惘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申盯着她没有吭声,片刻后,那人发现了自己,略一愣怔,便朝他走来,肩头还堆着蔷薇的花瓣,随风一片片飞落。
“山君。”像是要掩饰尴尬,东方既白强撑出的笑容有些怪异,“你怎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阿元托我把这些银子交给袁姜,”他说着抖了抖手里的褡裢,“这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他说以后可能也用不着了。”
“哦。”
一问一答后,两人之间忽然被静默填满,只有蝉鸣阵阵,闹得人心惶。
片刻后,阿申清清嗓子,“小白,你不去照看你恩公的伤,怎么倒跑到这里来赏花来了?”
第六十四章 豢龙
东方既白被这句话惊得心头一跳,抬眼,却见阿申轻抿了下唇,将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转到身前。他手心里抓着一根糖墩儿,红果儿穿成的串,外面裹着一层化了一半的冰花糖汁。
“这个,是糖墩儿吧。”他蹙起眉,看糖汁点点滴落,有些嫌弃地把它塞进东方既白手里,轻声咕哝,“小白,你小时候就喜欢吃这种黏糊糊的东西?”
“也......粘不到您老身上啊,”东方既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无措,眼神飘忽起来,不敢再触碰阿申的脸,“山君,特意买给我的?”
阿申鼻哼一声,抱臂靠在墙上,瓮声道,“总听你提起这玩意儿,见街边有卖的,就一时好奇......”
话没说完,已听见“嘎嘣”一声,抬头,见东方既白咬下半个红果,边嚼边含混不清地冲自己道出两字,“好吃。”
她的笑容和黏在嘴角的糖稀一样甜,阿申一怔,下一刻却垂下眼来,“小白,你这吃相也就比猪好那么一点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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