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谁知石可燃,流作烛花泪76
马车里,花忘鱼突然问道:“你们可有听闻一种叫泠烛泪的药丸,或是泠烛丸、烛泪丸?”①
两人思索一番,皆是摇头。
路濯:“怎么?”
花忘鱼皱眉,“我以前也不曾见过。只是前两日在不周寺时,习弘祖他们夜半相邀禅房中,拿了一颗仅有指甲盖大,剔透若水玉、通体泛红的凝珠。说是焚珠浸于其香,吸其精华,能开明精神,有通天之感。”
路濯:“你们……?”碍于赵应禛在座,他并未一如既往对花旌所为进行一番冷嘲热讽。只是他对着花忘鱼的表情还是写满了“这又是干了何种勾当?”
“他们可能是觉得祝兄来头神秘,是以没有叫上你们二人。”花忘鱼一副无所察觉的模样,又朝路濯挤眉弄眼,低声道:“你们两个这几日在角落里很沉默啊,都自己玩?”
路濯懒得搭理他,“继续说你的成仙之旅。”
花忘鱼也不再嬉闹,正色道:“我那日和杨兄一道前去,他同样也不认识此物。大抵除了拿出泠烛泪的习兄,其余四五人也都对这东西陌生得紧。”
“习兄将那药丸点燃,它就像红烛一般融化,只是最初颜色分外鲜艳,转瞬又像在空气中停留许久而干涸的血,变成暗淡的红黑。我也是第一次见燃烧的朱烟竟会如此清晰,如有实际意识。”
“其色实在是不寻常的美,我甚至别不开眼去。”
“红药吐狂香。这大概是我对开始能形容出来最具体的描述。”花忘鱼微微眯眼,作思索状。②
“后来的一切就显得很不真切,我似乎能透过墙壁看到堂外景色。花枝袅袅,月色溶溶,以往因天色暗淡而错过的一切似乎都展现在眼前,其中深意实在难以言说。”
“那夜若不是亲身经历,我也难以想象仿若魂游天际之感。待回过神来,我见众人皆同我一样神清气爽,毫无疲惫倦意,脑中所想更是比白日还要清晰。于是秉烛又是一番清谈。”③
“当时身处其中不觉,过后仔细想来却发现习兄已面露狂色。”花忘鱼顿一下,发现这样说并不恰当,又补充道:“但又不是癫狂病乱模样,更似……浮于云端?”
“隔日清晨我问他这是何物?他将名字告诉我,说是从京城「燕苑」传来的,本是用以疗伤止痛,千金难求。现在已是全国文士们新追捧的‘仙物’,用过后神清志明,可与万物天神交谈。”
“其效果确实玄妙,只是我居然不知此物流通,更不知它的源头,实在是觉得其中有蹊跷。”花忘鱼此语并非夸大,望余楼在江湖交易中也是一方独大,这种事确实不多见。
“可惜它在殿中炉内烧了个干净,不然我还想拿去给休甲子看看。”
“听闻它来源晋京,便想问问……殿下。”花旌一个“小九儿”差点脱口而出。
赵应禛方才一直在仔细听他所述,沉思一瞬后问道:“其香是否在最初最浓郁,而后就像消失了?”
“是。”花忘鱼几乎没有犹豫便应声,“但是我却觉得它一直在,好像我已经掉入一张缠绵的网,只能不停下坠。虽然我完全不担心坠落,因为它是如此柔软……”
男人有一瞬间的晃神,不等路濯伸手拍一下他的肩膀便又回过神来。
“无妨。”
“我有一个猜测。”赵应禛看着路濯伸出手又收回,移开目光。另外两人的注意力倒是落回他身上。
赵应禛:“劝归可还记得我前日给你说的,渊穆皇后保留下来的书册?”
路濯点头,“如今都放在翰林院书房。”
“不尽然。”赵应禛道。
“花兄方才所说的泠烛泪。它让我想起了一种叫石燃的花,以及没有放在翰林院,而是放在御书房的几册古籍。”
路濯和花忘鱼表示疑惑,石燃?这名字确实很陌生。
赵应禛:“我记忆中放在御书房内的古籍都很薄,俱是南都末朝时候扰乱朝纲的邪道所著,内容便是前朝皇帝求道所用药丸之原料。”
“大概是为了防止这些邪术再流传世间,渊穆皇后才将它们放在九五至尊之地,而且其中用效似乎被她全划掉了。”赵应禛对最后一句话不大肯定,说得有些迟疑。
“我那时习武和文书皆得了太傅夸奖,皇帝特许我去他的书房陪他读奏折。他忙时我便在柜子上找书看,偏偏爱找那些鲜有耳闻的。”
他的语气平淡,别人再也不能从他脸上找到一点如少年时被夸赞的欣喜。那种纯粹少年气的骄傲早已消失了。
“其中便有这花。”赵应禛尝试去回忆幼时翻看这些书的印象,“我对其他物什都记不清了,唯独这石燃花。”
“编纂之人花了两页画下它,纵使这么多年风雨虫蛀,其色仍未掉。”赵应禛皱眉,“若是我没记错,它就像血凝固后的黑块,最暗淡的红。”
“不过它名为石燃的原因,是因为它在冬春季节颜色灰暗泛黄,如沾尘的石头。只有在夏天,才会如火一片。”
“我从未见过这种花。”花忘鱼肯定地说,路濯也点头。
赵应禛抬眼,“孤也没有。书中记载,这花早已在前朝南都灭国时被起义军烧了个殆尽。”
“那如今是谁又把它们从土里撅了出来?”花忘鱼“啧啧”两声,“也不知这泠烛泪会不会带来什么后遗症。回去得找郎中把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