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阿奴
不过这不是重点。
“前几日略有耳闻。”赵应禛道,“此事算是要轰动天下了。”
“景州乌家一事?”
“正是。”
路濯定神,想来是参加集会的各宗门都回来了,消息也就不胫而走。
全真教也有让其发酵得越厉害越好的意思。
赵应禛听到这事的瞬间确实也颇为震惊,随即又冷静下来。惨案已然发生,多说无益。
官府既然无法插手,他权势再高也无能为力。
“你要去吗?”赵应禛指武林大会。
“自然。”路濯点头。
他作为落风门三弟子,这种大场合肯定是要跟着去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赵应祾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情况绊住他。
“争盟主?”赵应禛笑问。
“自然不。”路濯答得也很快。
就像赵应禛对争皇位没有什么兴趣一样,他不需要问路濯为什么不的理由。
路濯头也靠在墙上。方才泡茶的时候他就将发绳取了下来,打个结缠在手上。
此时头发被他无意识地在墙上蹭乱了,赵应禛总是下意识地去看他耳边几根纷乱纠缠的黑色。
“一会儿用过午饭,带您去瞧瞧小师弟们对打。”路濯低头喝一口茶,露出的半截脖子又被随动作落下的头发遮住了。赵应禛收回视线。
“您可以指点他们几招。”路濯抬头时眼睛闪闪。他的武功足够在江湖上排名了,但崇尚强者不可免俗,庄王便是绝对的更强者。
“只要路三师兄愿意。”赵应禛眼里沉着笑看他。
“兄长居然打趣我。”路濯眯眯眼。
“毕竟现在寄人篱下。”赵应禛接着开玩笑。
“您说的倒是。”路濯顺着他的话说,不自觉舒展身子,双腿伸出去。他坐在角落,上半身便靠着墙根,武衣短打的腰带被他解开了,露出长褐裤子紧腰的地方。
“小舍不设客房,只有一间偏房给了师弟邹驹,一会儿您会见着他的。所以……”因为他调整坐姿的关系,两人现在又变成了面对面。
“所以,只得让您再寄人篱下一点,和小弟挤一间屋子了。”
赵应禛低低笑两声,“说了听劝归小师兄的意思,便一切遵从您安排。”
路濯被兄长一句敬语说得耳热,不再看他,闷头又喝两口茶。
①摘自 李华《吊古战场文》
第30章 阿奴
赵应禛此行没有带行囊,他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让住在山下县城的林辰副官给捎上来。
两人坐着闲聊片刻,喝茶暖足了身子后便准备往练武场去。
“和兄长聊得太起劲,都忘了要先去叫人给山脚的师弟拿火炉。”路濯从永留居出来才想起这事。
“刚下雪时还不算冷,现在拿去也不迟。”赵应禛看了看路濯,还是觉得他里面只穿一件武打褐衣太单薄了些,“不过寒意渐起,你也小心着凉。”
路濯:“兄长不必担心,濯一会儿同师兄弟们比划两下就要出一身汗,这样穿方便些。”
“前些日子回京见了自幼体弱的弟弟,提醒他念叨惯了,总下意识过虑了。”赵应禛解释道,声音温柔。 路濯看起来瘦削清冷,总让他忘记自己的义弟也是个能以一敌几的武林人士,并非书院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他平日里也不会主动给别人说这么多,更别提柔着声像哄人一般讲话了。但对着路濯他便总忍不住,二十个字词不达意,就是说一百句废话也好。
路濯则愣了一下,自幼体弱的弟弟?那不就是赵应祾?
在他的印象里,这是赵应禛第一次提起赵应祾。
“我还不曾听说过,这是哪位病弱的皇子?”路濯装作纯粹好奇地问了一句。
“九皇子,赵应祾。他还是个小孩子。”赵应禛没有继续说,简短地回答他。
赵应禛鲜少说“赵应祾”三个字,乍一听仿佛有冰锥生硬地卡在他喉头。
但路濯却有些不同寻常的兴奋,手指紧紧攥在掌心以此平息躁动。在他这,冰锥早已被赵应禛的体温熔化了,变成一滩唾液又被咽下。
“与你倒是同龄。”赵应禛突然又补充道。
“兄长这是在说濯还是小孩子?”路濯一改在别人面前的模样,真有些孩童耍无赖的感觉。
“濯是小师兄,是少侠。”赵应禛笑着搭一只手在他的肩上继续往前走,声音低沉缱绻,“只偶尔是我的阿奴。”
阿奴。这是尊长对卑幼者、兄对弟最亲昵的称呼。
赵应禛是第一次这样叫别人,没来由心也跟着嗓子颤了颤。
路濯被他揽着,一句“阿奴”在耳边宛如要炸开似的不停下坠。亏得花忘鱼给的易容面具遮去他一大半真实情绪,不然他现在已经落荒而逃无数次了。
冷静下来后路濯又觉得不甘,心里酸得发痛。赵应禛太好了,是这世界上第一等温柔的人,他从第一眼看到他起就知道了。没有人愿意往那污水泥潭里多瞧一眼,可他却朝他伸出手来,不在乎自己最后弄个满身污垢,他才是这世间最干净澄澈的存在。
即使只是兄长,他也给了他足够到下辈子这么多的欣喜。
赵应禛那么好,谁配得上他啊?赵应祾恶毒地想。没有人!当时的楚玥亭不配,后面也不会有人!他宁愿永远用愧疚的念头缠着他,做一个不懂事的阿奴,一辈子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