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酹酒送终110
恭立门外的康王苏矩听宣进了书房,规规矩矩地朝他的皇兄苏循行毕跪礼后,才敢坐在一旁早以为他备好的凳子上。
“西北的事情,朕都知道了。这一仗你打得不错。”
苏循手中的奏疏正是前些时日从西北发来的军报。
“全赖陛下鸿福,臣弟不敢贪天之功。”
苏矩起身激动地朝他这位皇兄贺喜。可出人意外地,苏循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像往常接受道贺时笑容,反而是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向他。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他犯错了。
苏矩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再言。他不知道这场十分成功的战役中有哪一步惹了皇帝陛下不开心。
“崔怀谦呢?”
苏循的手指按在奏章中领凉州军务的“王德武”名字上,严厉地语气吓的书房中所有人全部跪下磕头。
苏矩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在来长京时脑中的激动和兴奋已经尽数消散,如今只有恐惧。他本不想开口,可九五至尊的威仪不容亵渎。尽管苏矩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已经给自己做了无数次心理暗示,但等他开口的时候,声音不免还是有些颤抖:“启禀陛下,崔怀谦违抗军令……臣已经将她处死了。”
“你个蠢货!”
苏循用从未有过的冷硬语气骂出来,甚至将手中的奏疏重重砸在了这位亲兄弟的头上。
“她是天师的亲传弟子!是否犯错应由天师论断,哪里能由你来处决?”
“让内阁拟旨。”他对一旁跪着的太监吩咐,“明日起辍朝三日,朕要跪香诵经同上天认错。”
“至于你,回你的王府闭门读书,等立秋时你亲自去玉屏山找天师认错!”
苏矩急忙认罪领命,恭恭敬敬地退出门去。
自宣仁朝二十年来,皇帝陛下从未一日间断过早朝。如今连续三日休朝实所罕见。
文武百官恭贺平叛的贺表也被通政使司悉数发回,百官这才发觉出皇帝对此事似乎并不期待。有消息灵通的官员打听到整个内阁似乎被罚了三月的月俸,并且已经有御史上书痛斥康王在前线作战不利,只守不攻。
于是六月二十四日,斥责康王及领凉州军务王德武的奏疏便入雪片一般飞入内阁和皇帝的御书房中。
同日,皇帝才勉为其难地下发一道旨意,康王苏循指挥作战不利,免去他的督办四州军务的元帅之职。指挥凉州飞虎军防守的王德武同样被罢免官职,返回原籍,不得再为官。
而在前线被斩首的崔怀谦,则被皇帝赞为“忠勇异常”,竟被追封为二等伯爵。连带着原天水将军纪辛都被追封为二品都督衔。
雍州都督张纵意则是不罚不赏,只在最后加了一句兼办凉州军务。
与之相比,宣仁二十年六月廿一日,的确是无大事可记叙。
可如果从庭州记录的文字来看,这些“不足记叙”的日子里却有些不寻常的消息。
六月九日,本是依附于薛延陀部的一个小部落像是早知道思摩此战要失败,他们在薛延陀部大部分骑兵出动后便迅速发动攻势,趁机占据了原属于薛延陀的珠沁草原北部。
因此部落沿用薛延陀为正尊,少有文字记载,旧名已不可考,故安国史中仍然用薛延陀部称之。
于是在宣仁二十年的六月十日,薛延陀部在思摩侵犯安国边境后,便易主了。
六月十八日晚,珠沁草原薛延陀王帐中跌跌撞撞地闯进来几个浑身是伤的黑衣人,为首的人强忍满身伤痛,冲王位上的女人开口:“人给你带来了,你应该履行你的诺言。”
“什么承诺?”
女人冷冷地问他。
“起兵,为我们思摩可汗报仇!”
“我是说让你将人带来,会给你们可汗报仇。可看她的样子似乎快要死了。”
“王玉声!”为首的人声嘶力竭地喊出她的名字来,“你怎么……”
他的话还未说完,王帐左右穿戴安国盔甲的刀兵已经将他的脑袋斩下。他的头颅在地下翻滚,带着浓浓的不甘和震惊望向王座上面无表情的女人。
“全部杀掉。”
“遵命。”
左右刀斧手尽数而出,毫无悬念地在顷刻之间便将这些伤兵全部解决。
王玉声走至躺在血泊中的张纵意身边,看了一眼道:“寻军医来,给她治治病。”
“是,谨遵王妃令。”
王玉声走出帐篷,天已黑透,几颗星星孤零零挂在天上。她摸了摸腰间悬挂的锦袋,坐下来用火石点燃一支烟卷。
张纵意睁开眼,视线还是朦胧模糊的。她用力眨动几下眼睛,逐渐适应了四周昏暗的光线。
“张大人大难不死,恭喜恭喜。”
她闻见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不悦地将眉皱起。下一秒,王玉声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王玉声见她醒来,便后退几步坐于她对面,用手指了指她旁边的矮桌:“有水,自己坐起来倒。”
张纵意缓慢坐起,身上还是带着些许受伤的疼痛。她倒了一碗水,也顾不上有没有毒,飞快地将其喝干净。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你现在在珠沁草原薛延陀部,我是薛延陀部的新任首领。”
“我记得你,”张纵意喝下一碗水逐渐有了力气,便和她四目相对,“我来草原上谈判时,你是那天送我回帐的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