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32
宋沅又是一怔,心说哪里来的纨绔子弟,眉目之间还有几分熟悉。
不待他问出一句,那纨绔子弟已然靠近,见他对面人,目光登时如电逼来,伸手一捉便将他手臂捉住:“随我上座!”
这位道友这是在做什么?宋沅被他拉着走了几步,一只禅杖却横空劈出,直直敲向紫袍修士手臂,杖头极重,瞧着不似玩笑,好在紫袍修士敏锐,及时回身,以巧化力,两指架住,眉头一沉似要发作。
活像只竖起羽毛、蓄势待发的禽鸟。
没等他开口发难,渡一唇角已经弯起一个冷淡的笑,低声道:“徐道兄,这是何意?”
徐道兄?在场姓徐的倒不多?首先便是东道主天心宗徐宗主。
说起来,徐宗主的独子,还与他是旧相识。
不过当时那孩子年纪不大,如今,应是长开了。
宋沅看了他两眼,心中顿时有了几分明了,缓缓松开眉头,反手轻轻握住对方手腕,唇畔重新噙起笑意:“光屹?”他记得对方从前还没有这样高壮。
如此相逢实在尴尬,他记得渡一和徐光屹不过点头之交,是不相识的。
徐光屹性情霸蛮,处事幼稚了些,常常叫人误会,其实心地不坏。
徐光屹手腕经他温热的手一握,只觉自己手腕也发烫,面上一怔,好似浑身竖起的羽毛都垂落,化作温顺柔软的装饰,垂眼粗粗望他,只觉这人模样似乎比七年前还要光彩。
他是被人劝住,几番忍耐才没能直驱凝清宗见人的。
早知道不该听老东西胡话,好过如今乍见,自己怔愣得滑稽。
脸也热。
他胡乱点了点头,也懒得计较宋沅先前那副呆像。
宋沅便小心把禅杖自他指头慢慢端下来,轻声向渡一解释道:“光屹也是我旧友,不过他这人向来...”
徐光屹又不耐起来,当他和这秃子不熟呢,吊唁完七年光景,彼此存的什么心思早就心知肚明了,装得那么清心寡欲,还不是个垂涎友人的臭王八。
渡一闻言倒是平心静气,仔细望了望他面孔,仿佛过去从来不曾受他冷嘲热讽,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是小僧唐突了。”
“不过徐道兄要领他去往何处?”
徐光屹不耐又得意,刻意提高声调:“叙旧。”
渡一便轻笑道:“乍然相逢,小僧实在不舍友人,可否一道,也好大家一同叙个旧?”
好,得,很,清心寡欲的高僧竟也会耍这一套,真不知这梵净山都传的什么不三不四的教宗。徐光屹过往本就名声不好,吃了这绵里藏针的亏几次,反倒将宋沅越推越远,如今想起来还咬牙切齿,只能在宋沅欢欣面孔前故作大方道:“有何不可。”
徐光屹贵为少宗主,天心宗座次自是随意选置,原先精心安排的座席平白多了个人,一路都没有好脸色。
好在渡一要交代一旁候着的小沙弥,徐光屹假作没注意,攥着他手腕先行一步。
下方比斗是可以直观,不过许多场次同时开始,看了一场便看不得另一场,上头坐席却依照镜花水月来观战,镜花水月摄人景变化与实地无异,大能们想看那一场换过去便是,若有一样精彩的,便是同时观两场也是够的。
宋沅落座没多久,想着找人传信给凝清宗执事弟子,好叫他们不要等着自己。
徐光屹见他左顾右盼,心里更不痛快,语气古怪道:“瞧什么?不曾听你与天心宗哪位弟子交好啊。”
若有这人早被他挤兑干净了。
宋沅有些茫然,但想想还是笑道:“是,天心宗我只认识你一人罢了。”
那正好,徐光屹暗自得意,面上不过矜持弯唇一笑,他自恃出身高贵,德才兼备,品貌皆佳,实力更是数一数二,若要寻一道侣,自然是不二人选。
“那可否...”
“我前些日子,听闻你失了修为?”徐光屹心如擂鼓,不敢直视他,眼睛盯着对面的几案,装作漫不经心,随口问道。
光想到自己有机可乘,他便欢欣得装模作样也装不好。
宋沅顿住,默了默,觉得徐光屹不至于如谢点衣一般,但到底低落了些:“是...还落下病根,有时发作,很是难耐。”
他话音未落,便见徐光屹脸上淡淡笑容还未褪去,瞧着像是很得意的模样。
他不愿以小人之心揣度,但想一想他与徐光屹初见,对方便是极其在意胜负的骄傲模样,是比斗输与他才肯正眼瞧人,后来彼此了解,关系才有所好转。
其实修士大多如此,或明或暗,想来也与凡人无甚差别。
原来和雪雪住在雪山上,生活简单还不见得,下了山才发觉,他先前所在是个何等看重修为实力的地界。
七年过去,更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看不懂也摸不透,每每叫他无措。
宋沅垂眼,望着氅衣胸前,热毒褪去,反而是这件氅衣叫他热得脸烫,但里面的里衣单薄,脱下便失仪了,这样的事此时又不好问。
还是下舟匆匆,现在倒难堪。
或许难堪的也不止这一桩,他忍了又忍,捉紧氅衣,才轻轻地、慢慢地对徐光屹道:“你不要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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