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唐拾踏进了灰尘里,腿不够长的祝山乾只能在后面跟那位妇女一起愣愣地看着。唐拾蹲下身在废弃的木料里找了半天,朝祝山乾丢过来一个什么东西。
祝山乾手比眼快,在看清楚之前抢先接住了,昏暗的灯下一看才发现是一只死透了的老鼠,不知道被谁开膛破肚,肚肠里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已经泛起了绿色,带着一股浓烈的腐臭,他当即胃里反上来一阵酸水,惊得把老鼠甩了出去。
刚抬头又看见唐拾带着老鼠腐臭粘液的修长手指又伸了进去,扯出来一块黑色的木板,再次丢了过来。
祝山乾又手贱地接了,这次以比扔死老鼠更快的速度丢了出去。
黑色的木板落到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
祝山乾能感觉到老板的心情在接触到死老鼠以后肉眼可见地阴沉了几分。
唐拾直起身看着哆哆嗦嗦的祝山乾,把手擦干净,评价道:“扔这么远你怎么不去国家队当铅球运动员呢?”
他隔着纸巾捡起那块木板,看不出什么材质,凭外形却很明显能判断出它是什么,他把木板翻过来,之间上面雕着一朵的莲花,用金漆染了色,金莲上方用鲜红的朱笔写了一个名字。
“请问您女儿叫殷思露吗?”唐拾平静地问。
话音刚落,一阵风袭来,“邦!”一声,门关上了。
妇女看着他手里的灵位,脸色苍白,腿一软差点没站住,嗓音变得格外尖利:“谁……谁要咒我们家露露啊!”
老楼供电很不稳定,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整栋楼寂静无人,只有穿堂风一阵一阵的,祝山乾盯着那块牌位,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一股寒意慢慢从后背升起。
楼下乍然传来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阿姨,你不是说楼里没住人吗?”祝山乾被吓得有点紧张兮兮的。
“哎,是我男人回来了,他平时不是这个时间到家的。”妇女也有点茫然。
脚步声带着一股浓重的烟味,在狭窄的楼道里反复翻腾。
两个人。
唐拾把牌位丢到了祝山乾手里,低声嘱咐道:“藏好。”
祝山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在老板极具压迫性的眼神中默默把牌位塞进了风衣外套里,并且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穿这件衣服了。
女人的丈夫首先出现在视野里,身上的蓝色夹克沾满了油渍和土灰,咬着烟头大声跟身后的人说笑。
他身后跟着的人却出乎意料地干净。
从内到外的干净。
老实说唐拾对一切干净的东西都有好感——人也不例外。
即便是从楼道的俯视角度,也能看出来人身量很高,凭着一双长腿毫不费力地走在老楼崎岖的台阶上,相当稳当。肩上披了一件黑白褐三色毛呢大衣,衣摆一直垂到膝盖,大衣领子堪堪地搭在肩膀上,露出了轮廓清晰的喉结。
来人仰起头,目光穿过错落的栏杆,一眼看到了上面的唐拾,咬着半支烟的嘴唇微微张了张,淡青色的烟雾顺着脸颊飘散在身后。
两人的眼睛隔着极暗的灯光和漂浮的灰尘对上了,尔后其中一双眼睛微微一弯。
“哟,您家有客人?”来人笑道。
第3章
男人疑惑地看了唐拾一眼,旋即对着妇女骂:“早让你别去瞎找什么风水先生,都是骗钱的,晦气!”
妇女脸色煞白,嗓门拔高了三个调:“哟,你这么能怎么不见治好露露呢?还说跑了三家医院,我看你就去卫生所逛了两圈!”
祝山乾哆嗦着捂着怀里的灵位瑟瑟发抖。
对方话里话外都在明面上赶唐拾。祝山乾想,往前一看却发现唐老板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男人倒是被他老婆气得不轻:“这不是那只鸡整的吗,我已经报警了,这个是我认识的朋友,警察懂不懂?早晚找着那个遭瘟的孙子!”
唐拾打量了一下披着外套的男子,怎么看怎么他才像是那遭瘟的。
挡着他挣钱的都遭瘟。
跟在身后的人含着笑朝妇女点了点头,像模像样地展示了一下证件,仿佛完全没有察觉现场的火药味儿。
唐拾目光从那张证上有意无意地掠过去,看清了上面的名字。
那人叫宋柏。
妇女争执无果,有些过意不去,抱歉地朝唐拾笑了笑:“那个……大师,您看这也没法招待了,对不起,我女儿的事儿……”
“警察管的事我不会管,另谋高就也没问题,”唐拾冷冷道,“放心,你家露露今晚没事以后就没事。”
妇女微微松了口气,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位大师看她的目光有一点凉凉的。
楼道太过狭窄,唐拾小心地避免擦上妇女丈夫油腻腻的外套,刚想继续躲开,刚才盯着他看的男子却不闪不避,擦肩而过的时候微微低下头。
“不义之财,可当心半夜鬼敲门。”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笑吟吟道,淡淡的烟氤氲在他身边,使得他的容貌有些模糊不清。
“你情我愿的事,何须忧惧鬼神。”唐拾动了动嘴唇,用同样低的声音淡淡答道。
跟祝山乾一起下了一层,唐拾又抬了一下头,这个角度已经看不清对方的脸了,只是隐约能看见他尚未隐没在黑暗里的形状美好的唇和下巴,那人叼着烟清晰地对他说了一声:“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