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雷鼓17
房间里没点灯,所有的光都来自那个侧卧的女子。
蛛丝吊床上,一个身着萱草绿纱衣的女子,斜斜躺在床沿,她黝黑的长发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垂到地面,在洁白的蛛丝上蜿蜒伸展。
而发光的,是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吊床的上方,倒趴着一只脸盆大的黑蜘蛛,八只猩红的复眼盯着房屋中间站着的外来者。
黑蜘蛛口吐人言,正是进门前那道低沉的声音,“我儿不日降世,听闻胎中如见良才,或可习得其优点,故聘嘉宾入室,为我儿做个榜样。”
他外形可怖,不想遣词十分文雅,谢荷翁连连摆手,“我算什么良才,我来是来了,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还请你明说。”
黑蜘蛛浑圆的腹部动了动,其上深蓝色的花纹若隐若现,“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你只需正常地行走坐卧,让我儿旁观一遭即可。”
行走坐卧?
“你们是想学习仪态吗?可我的动作并不优雅,胎儿完全可以照着你们夫妻两个学啊,不需要我。”
斜卧的青丝夫人轻抚发光的腹部,笑道:“嘉宾何必妄自菲薄,闻君年方十九,所化人形筋骨脏器俱全,如此天才,世所罕见。”
凌霄到底跟这两个客人吹嘘了些什么东西……
谢荷翁尴尬得脸热,但客人要求简单,岂不美哉!
他看了看阿善奴,依照黑蜘蛛的指令,做着些日常生活中常用的动作。
蜘蛛夫妇十只眼睛盯着他看,妇人高隆的腹部也不时闪烁绿光。
谢荷翁努力克服着不自在,尽量让自己动作流畅正常,在完成最后一番跑跳动作以后,他喘着气停了下来。
宛青丝扶着后腰坐直上半身,向他招手,“有劳嘉宾相助,相信我儿定能从中受益,早日化形。”
她的手温柔地摸着腹部,谢荷翁看着她慈爱的动作,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他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
孕妇笑得恬静柔美,朝他伸手,“你想摸摸它吗?”
谢荷翁抬起了手。
一把未出鞘的刀横了过来,敲打他伸出的手,“他不想。”
随即,少女长手一捞,把猛然惊醒的谢荷翁捞到身后。
孕妇笑容一凝,锐利的目光直刺阿善奴,在她头顶,黑蜘蛛倒挂在蛛丝上,抬起了四只前足。
阿善奴又岂会怕他们?她一对明眸携着骇人杀意,盯着女子隆起的腹部,“他教完了,付钱吧,孕妇还是安心养胎为好,别动什么歪心思!”
无人应答,双方无声对峙,布满房内的蛛丝悄然游走,蓄势待发。
被包围了。
阿善奴大拇指顶着刀柄,长刀露刃,杀气激荡得满室蛛丝颤抖,“我进门前就说过,别贪心。活着把孩子生下来,比什么都强。”
过了许久,萱草绿的衣袖滑下膝头,美妇垂眸,指尖轻抚袖口,“夫君,时候不早,送客吧。”
封在门上的蛛丝逐渐褪去,房门无声打开,黑蜘蛛将一个玉匣抛给阿善奴,“请吧,慢走不送。”
走出房门,沿着走廊爬上韵海楼明亮的大厅,谢荷翁提起的心才敢落地,他悄悄问阿善奴,“他们刚才想做什么?”
“引你过去,让她的孩子吃了你。”
阿善奴打量着到手的玉匣,玉匣巴掌大,墨玉质地,上雕双蛛报喜,十分精致,打开玉匣,里面躺着一颗金色的药丸。
谢荷翁好奇探头,“这是什么?”
阿善奴巧丽的鼻尖耸动,并将匣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发现匣子里真的只有这一颗药丸,她难掩失望地道,
“这是燃血丸,可燃尽服用者体内弱势血统,使血脉精纯。我生来纯血,用不上它。”
她问谢荷翁,“你是混血吗?”
他妈妈是普通人,虽然没见过亲生父亲,但建国以后动物不许成精,他斟酌道,“我应该也是纯血。”
阿善奴更加失望,“那这燃血丸对我们都无用,白跑这一趟。”
“我们可以拿去卖。”谢荷翁支招。
“那我过几日出门一趟,卖成钱我们平分。”
“不了,阿善奴,这个钱我不能分。”谢荷翁摇了摇头。
阿善奴满脸疑惑,“有钱都不要?”
“昨天晚上,你帮了我……对不起,我昨晚是故意惹你去打白妃子的。”
阿善奴都快把这事忘了,“我知道啊,可她确实欠揍,我打她不比杀鱼费劲多少的,你确定不要这钱?”
谢荷翁坚定摇头。
她把玉匣收了起来,拍拍谢荷翁的肩膀,笑道:“下次你要打架,记得还找我!”
他们走出韵海楼,阿善奴左右看了看,选了与来时不同的另一条路,“我们从西侧走,秋宫惯常走东面。”
新选的路会绕一大截,但总好过碰上秋宫。
谢荷翁步行速度很慢,阿善奴几次想抱起他,都被他支着双臂拒绝了,一个男孩子,被一个少女公主抱或婴儿抱什么的,太羞耻了!
此时的湖泊西侧,一座邻水楼台前,秋宫叉腰盯着凌霄,“你去,我今天亲自盯着你敲。”
就敲个鼓,你盯不盯都一样哦……
凌霄心里偷偷嘀咕,两根藤蔓乖觉地卷起两个鼓锤,举高落下,黝黑的鼓面在重击之下微微震动,没响。
秋宫粉妆玉砌的小脸蛋皱了起来,他质问道:“你往日就这么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