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里是,萨德斯公司(仓库)
他没有任何表情,眉尖却压下来,状似忧郁,又似悲悯。
钟易却在看清那样的表情后心头一震。
如果世间还残存阿波罗的信徒,他们应该仿照这个人的模样,塑造他们的神像。
钟易眼神微动。
过去的记忆,现在的悼念,这些不相干的时间碎片在这一瞬间都清晰起来,仿佛冥冥之中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它们串联在一起。
这不禁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地球上,尘螨硝烟飞扬的废旧地下室里。他躲在地下室,从破书堆翻出一本厚重的书。
打开扉页,泛黄脆弱的纸张上,中间有一行规整的手写笔迹。
那是一句由蓝黑色墨水记录的话——
“你要如何让一个蔑视宿命论的人,从此刻开始,相信宿命。”
铛铛——
耳畔旁仿佛敲起古老的钟。
他无端感到心悸。
第5章 这里是,萨德斯公司(仓库)
“嘘,别讲了,你们到地方了。”
智能体啄了啄钟易的掌心,打断他。
钟易抬眼看去,飞艇停在破厂房门口,李尔他们刚刚下去,三个虫挤在门口,吵吵闹闹。
“什么!钥匙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居然忘记带!”李尔暴躁地一拳头捶向赫特,赫特两条短粗的胳膊抱头,左右躲闪。
汉纳伦从后背架起李尔:“别打了,我叫个开锁的。”
“开锁还不是花老子的钱!”李尔气得两条眉毛飞起来。
视线从车窗外移到车内,钟易低头看正在锲而不舍啄自己掌心的白酱。
“你在干什么?”掌心传来酥麻的痒意,他不理解这个智能体行为的意义。
“我在思考。”智能体回答。
钟易眼含笑意:“你在思考什么?”
“听了你的故事,我对你口中的费宁感到很好奇。没想到他居然会为自己讨厌的虫子祷告,明明你们相遇之初闹得很不愉快,但他对你似乎又有点别的态度……你们人类真复杂,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他到底是样的人?”智能体睁着小黑珠一样的眼睛问。
见状,钟易忍不住,伸手挠了挠白酱脖颈一圈软毛。
白酱舒服地眯眼,摇头晃脑,像真的小动物一样。
钟易往向另一侧窗外,陌生的虫族世界跃入眼帘,他小幅度张口,眼神微微放空,近乎呢喃地说:
“那是一个,无比耀眼的人。”
-
“费谢尔上将醒了!费谢尔上将终于醒了!”
病床边雌虫护工看到监测器弹跳出波动,各项指标恢复正常,病患意识也逐渐清醒。护工惊叫着放下手中营养剂,跌跌撞撞向门口跑去,向医生报告这个好消息。
【费宁,能和喜欢的人一起死,我没有遗憾。】
病床上银发俊秀的病患磨了磨牙,不知是梦到什么,眼球在眼皮里面快速滚动。
倏然,他睁开眼睛,纯金色的瞳孔急剧缩小,上下睫毛根根分明。
苍白的唇有些干裂,病患昏迷许久,喉间干燥,他几乎是靠硬挤出声,低哑微弱。
“你倒是没遗憾,他妈的,我呢?”
被叫做费谢尔的病患猝然捏合双拳,将身下洁白柔软的床单攥得死紧。
此时病房门猛然推开,率先冲进来一个金发少年,扑上来便叫哥哥。紧随其后又跟进来一个身型高挑的美人,长如银色绸缎的发丝束起,搭在右侧肩头,靠近病床,手抚上病患的前额。
“你终于醒过来了,费谢尔。”
费谢尔与银色长发美人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他更年轻点。
此时费谢尔眉间一挑,偏头躲过长发美人的抚摸。
伸出舌尖润了润嘴唇,纯金色眼珠疑惑地床边一圈儿人:“费谢尔,谁?”
“哥哥……”金发少年扑上来趴在病人身前,“难道那枚导弹不仅毁掉你的翅膀,还毁掉了你的记忆吗?你是我们帝国最骁勇的上将,虫族的骄傲,费谢尔啊。”
听见虫族两个字后,他的面部有一瞬间的扭曲。
“虫……”他的手突然掀开被子,抓起金发少年的后领,把他直直丢了出去。
“你们都是虫子。”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些与人类外表毫无二致的东西,骤然又垂头,盯着自己苍白的手掌,瞬息之间,记忆涌上脑海,他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费宁,死于反物质爆炸的前夕,进入坍缩的虫洞,跨越二亿五千光年,在虫族上将身体里重生。
而自己,也是虫子。
想清楚这一点后,有关于他自己的,最黑暗,最不愿回想起的记忆疯狂席卷着他的思绪……
费宁的父母是研究基地最杰出的科研家,还有费宁的弟弟费尔曼,真正的少年天才。年仅十岁便独立设计出外骨骼拟态装置,复杂地形作战中,这种装置极为有利于隐匿。
可他们却在费宁十五岁那年,为了获取研究样本,在污染区边塞遇袭,数千只变异火蚁突破他们的防御。
等费宁赶到时,仅剩费尔曼还苟延残喘地活着。
他曾亲眼看见,橘红黑斑变异巨型工蚁,被碾碎了整个后腹,最末端的刺也被武器轰成粉末,只剩上半身和头,但它的上颚却牢牢陷入弟弟单薄的肩头,大约拳头大小的口器,变异后的头,甚至比孩童的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