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奖赏
在听见雍正说这句话的时候,婉襄忽而又觉得不那么难过了,她甚至微微勾起了唇角,望向雍正身后,由大开的窗户之中投射到小几上的一缕阳光。
“但风雪终有为日光消解之时。”
清朝皇帝是满人,到雍正一朝时虽然已经经历了皇太极、顺治、康熙这三位皇帝,汉人反清复明之心却仍旧不死。
雍正六年时便曾有几位文人纠集起来,在民间宣扬雍正帝得位不正,以及谋父、逼母、弑兄……等十大罪状。
这几位文人以湖南籍书生曾静为首,最后的下场自然是为清廷关押治罪。
但到这里并不算是结束,雍正令人搜集了曾静的供词,以及其在狱中写就的忏悔书《归仁录》,再御笔朱批亲自反驳了每一条“罪状”,最终编撰成了《大义觉迷录》一书,发行于天下。
要百官诵读,于民间传播,更让曾静本人亲自到民间去宣讲书中的内容。
这本书婉襄大学无聊的时候曾经读过,当时既觉得一朝皇帝亲自出面“辟谣”有趣,也的确为其中的一些观点印象所折服。
这书是雍正八年时发行的,也很快就会是雍正八年了。
皇帝方才的这句话是在说婉襄,其实也是在说他自己。
屏风之后的皇帝在听见婉襄的回答之后轻轻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杯盏啜了一口茶。
朦胧的绡纱使婉襄看得并不真切,但他所用的杯子应当是婉襄上一次修复的定窑白瓷茶盏无误。
婉襄仍旧捧着那只龙泉窑的花瓶,心中更挂念着系统发布的任务,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推进。
幸而皇帝饮过那一盏茶,旋即便向婉襄伸出手,“这只花瓶修补好了么?”
婉襄再一次低头行了礼,绕过屏风的时候莫名心如擂鼓。
失去了屏风的遮挡,她和皇帝之间再没有任何屏障,她以双手献上了那只花瓶,填满她目光的只有皇帝明黄色的衣摆。
雍正很快便将那只花瓶从她手上接了过去,而婉襄仍旧维持着低头的动作。
出乎她意料的,皇帝并没有先评价这只婉襄花费了二十来日修补的花瓶,他的目光也落在低处,“你的膝盖受伤了。”
下一刻,“苏培盛。”
苏培盛迎着璃藻堂中的天光走进来,静听天子吩咐,“去找一位太医过来给她治伤。”
婉襄下意识地想要推拒,抬起头的一瞬间却正好与皇帝四目相对。
这是婉襄第一次知道真正的雍正皇帝究竟是什么模样。
故宫里有一尊雍正的泥塑像,同珍藏的雍正画像十分相似,二者皆面颊清癯,虽白面朱唇,双目有神,也还是很难让人出言夸赞。
可眼前这男子目若朗星,仪容俊逸,肃肃如松下风,轩轩如朝霞举。面上虽并无笑意,也并不让人觉得过分威严而产生畏惧之感。
甚至……甚至就像他的声音一样,对于他的容貌婉襄也有着莫名的熟悉之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但总之他的样貌和那尊珍藏的泥塑像,和那副画像都没有任何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清廷要好好地珍藏着它们。
下一刻婉襄便不得不跪下去,为她直视龙颜这无礼之举而请罪,“奴婢该死。”
因这变故,苏培盛仍旧停留在摛藻堂中,在这时候貌似小心地开了口,“万岁爷,于太医最擅长跌打损伤之症,您看是不是要将于太医请到摛藻堂中来?”
婉襄尚不明白他这一句问话的用意,下一刻皇帝便改变了主意。
“不必了,着人去向他要个方子,而后好生配几贴膏药过来。”
皇帝不会向婉襄解释他为什么折变了心意,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只龙泉窑的青釉花瓶上。
这只花瓶在皇帝的手中翻转,“你在上面绘了许多桂花?”
那一夜摛藻堂里的桂花,婉襄将它们永远地留在了上面。
婉襄沉声道:“金缮之法会用到许多金粉,而桂花恰好也是金色的。”
“这只花瓶应当已经碎裂多年,有些极小的瓷片遗落,导致接口处有些裂口难以填补。”
“这般名贵瓷器,若任由裂口形状畸岖未免不美,不若绘上桂花形状,也算应时。”
她低下头去,“这只是奴才的一点拙见,希望您不要怪罪。”
婉襄是以画笔尽量依照裂口的形状尽量勾勒出桂花的,可她也瞧见过其他的工匠在大片的裂口处用刻刀来雕琢纹样。
现代修补文物常用的都是无痕之法,金缮技艺她用得少,倒还真没有试过。
“既将这只花瓶交给你修补,便是全然信任,又有什么可怪罪的?”
皇帝将青釉花瓶同样放在了紫檀木几上,与那只定窑白瓷杯并列,“它们身上承载的记忆于朕而言都并不算是愉快,改变状貌……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皇帝说这只花瓶于他而言“并不算是愉快”,齐妃又见之而色变,婉襄倒是真有些好奇曾经发生在这只花瓶上的故事了。
“你替朕修补了两件于朕而言意义非凡的瓷器,可曾想过要什么奖赏?”
第9章 奖赏
从穿越到这个朝代开始,婉襄便知道自己的原身是雍正谦妃,是归属于他的女人。
因此为他修补这些器物,倒还真的没有想过要向他讨要什么奖赏。
清历记载谦妃刘氏于雍正七年被封为答应,如今已经是十月,仅仅剩下最后两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