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养一只万人嫌崽崽
多年前,他穷得身无分文,死皮赖脸去硬蹭一档综艺,碰巧也是在这个地方。
在综艺里,余牧遇到了一个被其他男孩欺负、推下摇摇车,却半个字也说不出的小哑巴。
他刚好路过,顺手把那个小哑巴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然后被那孩子的养父母找上门,意外获得了一份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工作……
余牧去参加了那档综艺。
三天后,余牧退出综艺,不知所踪。
这只是个开始——后来燕家的公司也出了事,燕溪的书被爆出洗稿,燕母也牵连进去,一家人声名狼藉。
许家人毕竟太普通了,没人特地去关注。
只知道那个小儿子不知道生了什么怪病,似乎连字也不会写了,不得不辞职在家休养。
小儿子受不了,哭着闹了好几次自杀。
再有人发现余牧的时候,他坐在轮椅里,被推着去看精神科。
推着轮椅的是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叫燕逐末,自称是余牧老师的学生。
那是个很特殊的青年,五官有种艳丽的夺目,桃花眼下缀泪痣,明明只要稍微灵动些,就是天生风流多情的皮相。
可惜那双眼睛空洞得不起波澜,转动的时候都木然,像潭死水。
人也太过瘦削了些,压在黑色的呢绒风衣下,皮肤苍白得能看见淡青色血管。护士把打印出来的排号递过去,离得稍近,那只手冷得像冰。
有人看到,余牧缩在轮椅里,目光恐惧恍惚,不停反复地喃喃着什么。
青年在轮椅前蹲下来,微微侧头,耐心地听。
发现余牧说得颠三倒四不够标准,青年就把手覆在老师的手臂上,重新教他说。
他说一句话,就停下来,等轮椅里的余牧跟着说一句。
余牧脸色惨白,他惊恐地盯着面前的青年,却又不敢违逆对方的意思,不知道多少遍磕磕绊绊地重复。
“没做那些事。”余牧断断续续地重复,“假的,都是假的。”
“老师相信,你是好孩子。”
第6章 养一只万人嫌崽崽
资料片的视角是余牧的,到了最后,余牧精神状况显然已经不正常,所以画面也只剩零散片段。
余牧后来吓疯了。
那个自称“燕逐末”的青年没再出现过。
余牧住进了医院。他整天不消停,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见人就扯住,说燕家人是凶手,燕父、燕母、燕溪都是凶手。
有的时候,这个是凶手的主语会变成“许家人”、“你们所有人”;也有的时候,会变成“老师”。
没人听得懂这些疯话,某天深夜,余牧在一片结冰的水洼里被人发现,早冻硬了。
……资料片就在这里结束。
系统飘过来,关掉投影:“宿主。”
穆瑜放下手里的咖啡杯,点了下头,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杖。
为了增强代入感,这种意识传输会伴随一定程度的共感。最后几个画面,无处不在的强烈寒意格外真实,森森冒着冰碴,像是一瞬就能把人冻僵。
十四岁的燕隼,就睡在这样冰冷的牢笼里。
又或者,这样如影随形仿佛窒息的寒冷,其实一直存在,持续了十四年。
穆瑜把结了层薄霜的咖啡倒掉。
他洗净杯子,重新取了些咖啡豆,投进咖啡机。
“宿主。”系统说,“根据资料,燕逐末就是燕隼,他——”
穆瑜点了点头。
系统愕然:“您知道?”
事实上,就连被燕逐末逼疯的余牧,都没能弄清这个问题。
燕逐末究竟是不是燕隼,如果是的话,当初的燕隼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十年里,燕隼究竟都经历了什么,怎么学会的说话和写字,又是怎么获得了足以开始这一场复仇的实力。
除了这些,疑点其实还有很多——许家和燕家究竟有什么纠葛,为什么要把亲儿子赔给人家,燕家为什么要这样煞费苦心地针对一个孩子,那些冠冕堂皇底下究竟有多少秘密……
穆瑜现在的身份是余牧,总部下发的资料有限,并不能得到超出视角的任何信息。
穆瑜靠在吧台旁。
水烧开沸腾,蒸起滚滚白雾。
他没有回答系统的问题,却问了另一个:“燕隼为什么是反派?”
系统愣了下,翻找资料:“……他失控了。”
如果仅仅只是停在这一步,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燕逐末是不会被定义成反派,成为S03号世界的任务目标的。
……但很难说清,余牧的死究竟是某场漫长复仇的结束,还是开端。
如果燕逐末真的是燕隼,那么他这一生,从未接受过任何正向引导,也从来不曾获得过任何一点正向反馈。
“燕隼有洁癖。”系统说,“他的逻辑里,不干净的东西,就要清理干净。”
没人教他这样的道理不对。在燕家,他如果没有把自己洗得足够干净,就会被燕溪塞进壁炉里。
燕隼自己就是被当做“不干净的东西”,被他的养父母、生下他的父母,被所有认为他不配活下去的人,亲手清理掉的。
彻底失控的燕隼,亦或是“燕逐末”,在那之后就隐匿进看不见的深渊,像是潭不流动的死水,却搅起了数不清的汹涌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