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曲红蓼拧眉:“阁下是?”
没等镜知回答,丹蘅便抢先一步,笑吟吟道:“你不觉得她很眼熟吗?”
曲红蓼心头微微一震,她细细地打量着镜知,想要从她的身上找寻“熟人”的影子。视线一寸寸往上,在看到被素纱遮住的眼眸时,她眉头不由得蹙得更紧。“元……元绥?”
此刻寂然无语的镜知身影逐渐地与元绥叠合,的确有那么八分相似。在脱离了醉生梦死楼里时婀娜风流的模样,她更像是一位清心寡欲的道者,而不是那兼济天下的儒。丹蘅望着镜知看久了,面上笑容收敛,眉头也蹙了起来。
“师妹,你说我该不该跟你回蓬莱呢?”丹蘅将视线转到了曲红蓼的身上,她笑了起来,艳色如刀。
镜知淡然道:“我名镜知。”
曲红蓼心中起了疑,她越看镜知越觉得她像元绥。可元绥不是死在了神魔战场吗?昆仑那边已经向天下宣告此事了,难不成他们想要借机迷惑另外三宗?曲红蓼忧心忡忡,又见镜知护着丹蘅,知晓不可能将丹蘅带回去了,索性放弃了这个念头,直接离开。
曲红蓼走后,镜知转向了笑容越发明艳肆意的丹蘅,蹙眉道 :“为什么要误导她?”
“是误导吗?”丹蘅一挑眉,幽幽地凝视着镜知。
“你其实应该跟她回去的。”镜知又劝。
丹蘅轻笑道:“要是你真这样想,刚才就不该走出来。”她转身凑近了镜知,微凉的指尖落在了如玉雪般的面颊上,轻轻一拂,便擦过了那用来掩盖一切的素纱。
镜知噤声不语。
丹蘅又道:“若是你觉得有大势力庇护更好,为什么要离开醉生梦死楼?为什么要出现在清州府?想要借此劝我回头吗?”
素纱宛如无物。
镜知垂眸望着丹蘅,她一身染血的青衣已经换下了。此刻环佩叮当作响,绯色的长裙重重叠叠,可她周身寒光凛冽,像是一柄从艳光中刺出的无情刀。
她听到了一道叹息,好似是渺远的地方传来。
“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想回头。”
“可那是什么样的路呢?”镜知询问,语调中是发自内心的困惑。
“逍遥游?”丹蘅偏头,眨了眨眼。一身的冷峭化去,此刻的她好似娇俏的少女。
在丹蘅的身上,镜知看到的仍旧是一片茫茫的海。只不过她极为识趣,没有再刨根究底,原本以她们的关系,就不该像现在这样。思考了一会儿,镜知道:“我要走了。”
“不送。祝你前程似锦,找到自己的道路。”丹蘅抬头看月,末了又添一句,“多谢。”
不管她是不是元绥,既然是殊途,何必久驻!
第20章
前程似锦。
可镜知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何处。
在醉生梦死楼里的时候,她尚能够从《镇魂曲》 中找到几分自己存在的意义,可离开之后呢?她要去做什么?她应该去哪里?她该去想起了就让她神魂颤栗的神魔战场吗?还是说下到人间找回昔日彻底失落的七情六欲?
夜风吹过了寂静的杨柳岸。
丹蘅已经提着刀远走,踏上了河上那座拱起的木桥。
镜知望了她一眼,只不过在短短一瞬间后,就收回了视线。
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像是两条向前延伸的直线,在短暂的交错后距离越来越远。
在这样一个夜,行走在了清寂的清州城的,还有另外的人。
马车在街心停驻,嬴梦槐一掀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街上信步的镜知。
师长琴掩着唇打了个呵欠,她低声问:“殿下,您在看什么?”她的心情很沉重,其实她并不赞同嬴梦槐逾矩斩应邱山。现在她们要回皇都了,那肆虐恐怖的风暴就更近了。
“是镜知道友。”嬴梦槐轻声道,“我想,杀应骞的、送账本的,应该都是她。”
师长琴挑眉询问:“为什么这样觉得?”
嬴梦槐道:“直觉。”顿了顿,她又道,“师姐,此番回皇都,危机重重,我想招揽她。”
师长琴摇了摇鹅毛扇,莞尔一笑:“那就去吧,您若是想成大业,就要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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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清州伯应邱山的死讯,清州三尊神祇的陨落更让神启帝震怒不已。
迎神司的山海阁中,灵山十巫坐在了铜案后,面容万分凝重。
他们错愕地并不是神祇的陨落,而是迎神司中供奉的神像破碎后,那个位置上再也没有办法坐上其他的“神尊”。斩杀清州神祇的人并不仅仅斩破了神龛,还把那点儿用来封神的气脉都斩断了。此敕封之旨意是来自大秦皇帝,他身上的龙气绵延不绝,天底下什么样的神兵能断那点气脉?
“自青帝赐福始帝已经千载,兴许龙气也在不停地消亡中?”
“而且他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自身龙气自然不够旺盛。”
“可要是十二州真的存在一柄斩神的利器呢?”
这样的猜测让纵横十二州千年的灵山十巫战栗不已,他们仿佛又看到了那恐怖而又绝望的一切。千年前,大荒十日并出,生灵涂炭。天地生灵向白玉圭祈求,可始终未得到一个解释。于是号称沟通天地神祇的灵山十巫爬上了号为天柱的扶桑,想要去叩天门,问神祇何以如此。可在精疲力尽登上扶桑之后,他们看到的并不是那神威赫赫的神尊,而是一种极为恐怖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