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5
听到熟悉的名字,江钟暮停顿了下,扫把挥起的力度不如之前,树叶从凌乱细枝中逃脱。
阿婆平日也想着谢知意,连小小的偏好也记得牢。
“对咯,你不是也记得人家吗?怎么昨天都不和知意姐姐说说话,去一趟学校就成哑巴了?”阿婆没别的心思,只是随意一提,却直接将江钟暮心里头的那点事给挑出来。
老人家没什么别的心思,想到对方就念叨几句,可没有人迎合也提不了几次,而江钟暮在她提到对方时,总会比平常多说几句话,于是阿婆经常会说到谢知意。
江钟暮一怔,下意识慌张仰头看向三楼,看见那窗口依旧紧闭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对着阿婆抱怨道:“您乱说些什么呢?”
阿婆不懂她的小心思,还觉得莫名其妙,直接道:“怎么就乱说了?!”
“你发高烧那会,我忙着下地,还是知意姐姐留在家里照顾你,你后面可粘她了,天天跟着人家后头当跟屁虫。”
提起往事,江钟暮紧紧拽住竹节,眼眸闪过几分晦涩复杂的情绪,闷闷回一句:“怎么就粘她了?”
“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守在门口,等人家回来,”阿婆毫不留情。
江钟暮扯了扯嘴角,最后草草把落叶一挥,匆匆说了声,便逃似的往门口跑。
————
等谢知意下楼时,已是中午。
白雾散去,夏日的闷热涌来,小院外的缅桂低垂着枝叶,连邻居家的大黄狗也不嚷嚷了,趴在阴凉处吐着舌头。
空旷的一楼安静无声,不知主人家去了何处。
她站在楼梯口,露出几分犹豫、为难之色,前些日子一直郁结于心,连着半个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昨天又疲于路程,陷入柔软床铺后就彻底没了意识,连定好的闹钟都没听见,一觉醒来便彻底错过了饭点。
总不能再麻烦人家折腾一次,她叹了口气,正打算出门找个饭店随便应付两口,便听见咿呀一声,穿着薄衫的人出现在门口。
及肩的黑发梳成小辫、扎在脑后,略长的刘海覆着层石灰,白色短袖依旧松松垮垮。
看见谢知意,她先是一愣,而后才冒出句:“你醒了?”
谢知意抿了抿唇,栗色卷发随着低头而垂落。
情商堪忧的某人才反应过来,挠了挠脑袋,顺势挪开视线看向别处。
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谢知意换了身清凉长裙,款式简单且修身,牛油果绿的绸缎料子,将不堪一握的细腰勾勒,裙尾至小腿一半,露出白净纤细脚踝,分明半点未露,却透着偏远小镇不曾拥有过的柔媚。
江钟暮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日光从浓密树叶穿梭落下,斑驳树影落在浓睫上。
难言的气氛未维持太久,略低哑的嗓音响起:“你等会……”
说完话的江钟暮未看向对方,而是直接大步跨向旁边,把水龙头一开,双手截断哗啦的水流,再往灰扑扑的脑袋上泼。
没城里人的讲究,最多拿过旁边的肥皂往脸上抹了把,带着厚茧的指节、掌心滑过脸旁,硬是把小麦色的肤色搓出几分红。
还没有等谢知意开口,她便自顾自关水,继而往侧边厨房走,同时解释道:“阿婆睡觉浅,一大早就会醒起来,中午吃过饭又要午睡,所以我们家早点午饭都吃得早些。”
谢知意下意识跟在她身后。
“早上阿婆记得你爱吃豆花,特地买了些,你先吃着垫垫肚子,”江钟暮拿起柜子上的小碗,往后头一递。
谢知意抬手接过。
一块块乳白的豆花在瓷碗中摇晃,葱花与辣椒油点缀其间,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小碗豆花,却是闷热夏日里最开胃的小食。
“巷尾那家的?”她端着豆花往旁边餐桌走,随意问了句。
这江镇做豆花的人家不少,可最好吃的还属巷尾那一家,据说是家里头的井水好,豆花入口时竟会有淡淡回甜,不过她家每日只做一桶,所以每日一大早就有人在店门口排队,若是起晚了,便只能看着空荡荡的铁桶无可奈何。
谢知意这几年也尝过不少其他地方的豆花,可要是放到一块评个高低,还得是江镇的这一碗。
昨晚定闹钟时,还想着早起去尝一口,没成想睡到人家关门闭店。
江钟暮嗯了声,紧接着又问道:“中午的菜给你留了一半,不过现在都冷了……给你炒个蛋炒饭?”
“没事,我吃碗豆花就够了,”排队买豆花就够麻烦了,谢知意并不想再麻烦她。
“要加火腿肠吗?”可年轻人颇为固执,直接将她的回答无视,利索地起锅烧火。
“不用再炒饭了……”
话音刚落,江钟暮便舀了勺猪油往热锅里丢,买的是没吃过饲料的土猪肉,阿婆有一手练油的好手艺,这油才化开,便有香气涌上来。
谢知意顿时没了声音。
家里大人去世的早,阿婆又忙,故而江钟暮老早就学会做饭。
单手将鸡蛋往小碗里一打,木筷将蛋液打散,等油冒起小泡,就往锅里绕着圈一撒,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最是讲究,恰到好处的力度才能将蛋液泼得不薄不厚,又刚刚好全覆在油水中。
谢知意的目光从浸透的布料上滑过,瘦削挺直的肩颈,随着动作而开合的肩胛骨,处处都透着年轻人的利落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