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对危险的本能直觉让他歇了回答的勇气。
齐湛头颅低垂,眼神视地,等待良久,才听到江瑢予平静到了极致却没有什么温度的:“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此事务必守口如瓶。”
“是。”齐湛一闪身,消失在了御书房。
江瑢予保持单手支额的动作保持了很久,他秀丽的眉心皱起舒展,舒展又皱起,如此反复多次,终于转过头,视线困惑地越过窗外,落向远方广袤虚空。
他始终无法理解:
“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才会把另一个人寸步不离带在身边,不顾艰难险阻,也要购买一处私宅来安顿好这个人呢?”
第10章
春闱放榜当日,京城大街人头攒动,放眼望去一片乌泱黑色。
季熹临从层层人潮中艰难挤了出来,脸都差点被挤变形,嘴里还不忘振振有词骂道:“顾绯书那个王八蛋,回京城了居然不告诉我!实在是太过分了!要不是本少爷突发奇想来看一眼这放榜名单,到现在还要被蒙在鼓里,这个混蛋!!”
季熹临捋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皙的小手臂,气势汹汹。
“少爷少爷,注意言辞!御史要是知道了,奴才可又要挨骂了!”小厮赶紧搡开人群,冒着被压成一张肉饼的风险,急急把季熹临衣袖放下来护到身后。
“哎呀!你个笨蛋小椿子,胆怎么那么小!再说,父亲不是不知道吗?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管我。”季熹临看到了想看的东西,无所谓地靠边退出拥挤人群。
小椿子十分无辜,但也无从反驳,瘪着嘴巴委委屈屈地跟在季熹临身后。
“哎,少爷你要去哪里?!”
季熹临头也不回地喊道:“去找那个混蛋!”
“可是公子,你知道顾公子住哪里吗?”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季熹临被浇了个透心凉,整个人顿时焉巴下来提不起精气神,他心烦气燥地在原地跺了几下脚,一揉头发抓狂道:“算了,再忍几天,现在查父亲肯定会知道,等殿试结束我再去找他。”季熹临自己给自己比了个胜券在握的手势。
颓丧走了。
·
“放榜了,不去看看?”沈韫一身玄色束腕劲装,驾轻就熟地出现在私宅内院里。
顾绯书温润的声音漫不经心响起,“有什么好看的,意料之中罢了。你过来看这是什么?”
沈韫下一瞬就出现在了顾绯书的书桌前,一挑眉梢,“这是,夏立淳的帖子?”
“不错,夏立淳的简帖一早就送到我手上了,我还需要去看榜吗?”顾绯书一哂。这才悠然起身,他光是这样一站,瘦削的身躯便完全展露,身量甚至直逼沈韫,不过沈韫看起来比他更结实些,才会给人一种顾绯书羸弱不堪的错觉。
“那你去不去相府?”沈韫神情一肃。
他是知道的,自徐临海倒台调走,夏立淳又损失了一笔进项来源,早就按捺不住了,连林之远都没能逃过,一边被江瑢予架空权力,一边又要遭夏立淳猜忌,丞相自己也是左支右绌,这才亟不可待地吸收新鲜血液。
不用说,除却顾绯书这个状元郎,榜眼探花此时一定也收到了一份一模一样的简帖。
“为什么不去?”顾绯书往外走了两步,步履从容却有些不明显的缓慢,不过好在尚能掩饰,不至残疾,否则连这条路子也得断。
那就真的完了。
“丞相找我,我犯不着在这种事上开罪他。”顾绯书长身玉立,说话时自带一股不可置否的温和力道。
沈韫深知他脾性,“那你……”
“夏立淳纵横朝野多年,习惯执掌大权,可他忘了一件事,当今陛下可不再是当年那个懦弱无能的先帝,陛下能蛰伏多年一跃称帝,是那么好拿捏的?夏立淳老糊涂了看不清形势,我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顾绯书唇角绽出一丝哂笑。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沈韫见状便不再多说。
“我自然有数,我是担心你啊,沈韫,”顾绯书转身看向他,“你一直拎不清,三年时间难道还不够你想清楚该怎么做吗?就算陛下抚养你长大,对你来说亲如父兄,但那毕竟都是三年之前的事了,孩子总要脱离父母独立长大。何况,你真的不介意陛下当年利用完你就无情抛弃的事吗?”
——不,不是这样。
沈韫在心里这样说,江瑢予其实只比他大十岁,算不得父亲,至于兄长,那就更不是了。
有哪个父兄会如这般。
面若桃花,身上柔软昂贵的衣帛件件滑落,露出里头白皙玉肌,任他亲吻,那双漂亮的凤眸潋滟汪起一池春水。只消淡淡看上一眼,便能叫沈韫周身血液逆流,直冲下腹,心软的一塌糊涂。
江瑢予哪怕只单单站他面前,便能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只要是他给得起的,即使是他的命。
这怎么可能会是父母长兄有的模样。
但这些事不必对外人道也,沈韫和顾绯书再没话说,遂转身离去,离开之前,他还是一侧首,回答了顾绯书那个问题:
“我从来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
三日后,金銮殿。
由江瑢予亲自出题的殿试正在紧张进行中。
江瑢予坐在御座之上,细细打量并排站立的三人,为首一位便是顾绯书,他甚至都不需要通过画像去辨认这人,因为,顾绯书实在是太打眼了,身量出挑,面容温润而精致,周身书卷气韵浑然天成,沉稳且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