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人间难测是人心
他激愤不已,电石火光间,沈秋暝却有恍然之感。玄明子一年到头都不在派内,常年行走江湖,惩恶扬善,最好去做那路见不平之事,被人尊称为“侠道”这也怕是为图声名;而当年玄明子与张知妄一道去九华,想来是唐照临已对这个师弟生了疑心;他们在路上遭人伏击,怕也是玄明子故意安排,而为何他救了张知妄……这个怕是只有他二人心中清楚了。
“那可不算!”玄明子身后一个弟子插口道,沈秋暝认得那人,似是上回参加比试的孙云亭,“谁都知道彼时玄明子师叔祖重伤在身,根本就不曾下场,更何况,师叔祖是与张知妄一道从九华归返时重伤,难保不是张知妄为了掌门之位下的毒手。”
远处观望的殷俭行谢逸等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未想到这场鸿门宴会以鹤鸣的内讧开场,台上的孔如松更是心慌,若是张知妄在比武开始前便被拉下马,那岂不是他一人孤军奋战?
沈秋暝冷声道,“师侄恐怕记性不太好,早在先师仙逝前,掌门师兄便曾与师叔比试过,似乎不过百招师叔便落败了吧?”
孙云亭声音尖厉,“那是师叔祖不屑于和晚辈计较!”
沈秋暝抿唇,转头看向身侧不远的玄明子,眼中恨意流散,似乎快要流出血来,“师叔,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的徒弟,我的十五叔沈迆是否为你所害!”
玄明子漠然看他,“沈迆数年前便已不知所踪,贫道如何知晓他的去向?何况就算他不得善终亦是自食其果,既为朝廷卖命就不要怪报应不爽!”
想起自己初上鹤鸣便是跟着沈迆,一路上沈迆喋喋不休地讲他那师傅玄明子是多么一身豪气、武功盖世,话里话外的孺慕景仰如今却成了他的催命符,一步步将他逼上绝路。沈秋暝周身颤抖,手已摸上了腰间佩剑,眼见就要向玄明子杀过去,此时却听张知妄凉凉道,“师弟休急,虽是我鹤鸣家事,可既然师叔当着武林群雄的面发难,就须得给全派乃至全武林一个交待。沈迆、钱知悔,还有唐照临,光我鹤鸣便有三条人命折在师叔手上,师叔果然当得起一个‘侠’字!”
鹤鸣这边剑拔弩张,许多无辜被牵连进来的小门派见势不对,便壮着胆子纷纷离去,好在他们无足轻重,在四门把守的武士也并未刁难,转眼间闲杂人等便走了大半,只剩下有头有脸抑或是牵扯颇深的门派。另一头,袁似蓬小心翼翼地看郑破军一眼,郑破军递了个“无妨”的眼神,胸有成竹地隔山观虎斗。
玄明子凛然道,“张掌门颠倒黑白的功夫可谓练得炉火纯青,沈迆不谈,派中人人皆知那钱知悔乃是被你逼死,而先掌门就算并非病重而死,一直在他身侧侍疾的,似乎也正是掌门你吧?”
第54章 人间难测是人心
玄明子咄咄逼人,张知妄冷笑以对,其他派一边为自身安危担忧,一边又禁不住地想看热闹,只苦了鹤鸣中人,一件一件的派中秘辛在这种时候抖落出来,且不论日后鹤鸣在武林中的脸面,就是当下如何站队也足让人伤透脑筋。
张知妄到底做了好些年的掌门,在派中虽不算是稳如磐石,也称得上深根固蒂,一时间如周云海、江云山等人立时站在沈秋暝身后,对玄明子怒目而视。林知非犹豫片刻,抬眼看了看台上的张知妄,最终退后几步站在从不问事的智明子身后,满脸为难地袖手旁观。
而正明子依旧是一副五雷轰顶的神情盯着玄明子,像是从未认识过这个师兄。
“张云流,”玄明子淡淡道,“把你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今日咱们鹤鸣派便做个了断,除了张知妄这个心谋不轨、狼子野心的孽障!”
沈秋暝还未从沈迆之死的悲愤中回复过来,脑中一团乱麻,只能愣愣地看着玄明子在那边信口雌黄,而派中弟子在听到张云流名字之后,显然出现了些许动摇,毕竟钱知悔确是死于张知妄之手,此事也从未遮掩。
外面不知是哪派的弟子让出一条道来,数日未见的张云流一身白衣缓缓步来。
他先向玄明子做了个揖,再向其余诸人拱手示意,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师傅钱知悔为先掌门唐照临座下大弟子,按照常理待掌门仙逝后,就算不是明字辈的诸位师叔祖继位,论资排辈也该轮到我的师傅,诸位可知为何最终竟是张知妄接任掌门?其中龌龊私隐关系甚大,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张知妄淡淡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惜,沈秋暝看了他一眼,突然一个极其荒唐的想法浮上心头,不由得按紧了手中剑柄。
玄明子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得意。
“我鹤鸣派居于蜀中仙山,常有仙鹤来栖,本该是世上最六尘不染之地,只可惜因着几个居心叵测的小人,竟藏污纳垢,构陷忠良,虎狼横行!”张云流深吸一口气,悲愤难抑,“为何不是我师傅钱知悔呢?枉我认贼作父这些年,直到八年前才无意知晓,我那师傅钱知悔乃是西蜀王府借由鹤鸣培养的死士!与他一样的人还有许多,譬如驻守鹤鸣却将西蜀叛军引入山中的空明子,譬如就在我眼前,正言之灼灼坏我鹤鸣声名,要使鹤鸣派沦为叛军刀剑的……”
他话音未落,玄明子手中之剑却已向他袭起,其势如火花、迅疾如流星,以张云流的功力绝无避过可能,他也认命地阖上双目引颈就戮,竟还带着笑意。高台之上的张知妄也禁不住转过身去,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