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英雄生死系安危
因此,若是与沈秋暝狭路相逢,不管是忌惮余杭沈家,抑或是顾忌剑南鹤鸣,绝大多数的江湖人都会知难而退,省的自讨没趣。而沈秋暝却有个江湖人不知的死穴,那便是这个城府极深,却惟独在自己面前易乐易悲、喜怒极形于色的师兄。
如同昔年往日一般,看着那张春风笑靥,沈秋暝再次败下阵来,“敢不从命。”
绿柳垂堤,红花碧水。
二人沿着柳岸缓缓而行,一路无话却也不觉难堪寂寞,只是那暖风拂面,让人禁不住地心猿意马。
远处有轻歌曼语,沈秋暝驻足细听,出人意料的,他竟在他乡长安听闻吴侬软语。
那歌声实在曼妙,张知妄不禁勾起唇角,轻声问,“唱的是什么?”
沈秋暝凝神细听片刻,促狭一笑,“今日夏至,或许是哪家的歌伎正在送花神,都是些淫词艳曲,师兄乃修道之人,确定要听?”
他目若朗星,顾盼生辉,张知妄移不开眼,便只低笑道,“清规戒律约束了人,却清不了心。而若是心如止水,纵有十六天魔舞在前,修道之志亦不会动摇分毫。”
“那师兄可是心如止水?”虽然知道不合时宜,沈秋暝还是忍不住问。
张知妄瞥他一眼,随手一指,“师弟在旁,只会是一江春水。”
沈秋暝向彼处看去,只见红荷粉荷铺天盖地满满一湖,看久了竟有些血色的意味。
“许多话,师兄说多了,说者无意,听者怕是会当真的。”
张知妄与他对视,眼中似有万朵红莲,“世事无常,哪有那许多真假。我所思所想,注定不可大白于天下,不过终有一日,或许你会知道。”
兰舟浮波而来,果然有几名妖冶女子着轻衫浅吟低唱,媚眼如丝,摄人心魄。
沈秋暝却看也不看她们,只柔声道,“方才那曲子,我用官话给师兄念一遍。”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
昔别春风起,今还夏云浮。路遥日月促,非是我淹留。
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
……
盛暑非游节,百虑相缠绵。泛舟芙蓉湖,散思莲子间。
沈秋暝声音本就动听,又用那浅淡江南语调娓娓道来,平添了几许缠绵缱绻。
张知妄立在一旁静静听着,不知哪句乱了他的心肠,他若有所思半晌,忽而摇了摇头,垂首一笑。
第39章 英雄生死系安危
第二轮比试与第一轮相类,只不过鹤鸣此番倒是靠前,第二场就得下场迎战九华。
峨眉的尼姑们到底身为女流,惜败于泰山,那归尘师太虽是好涵养,她座下的那些弟子可个个伶牙俐齿,不得理也不让人,唧唧喳喳地一顿冷嘲热讽,让孔如松这般的冷面阎罗都禁受不住,远远看到峨眉的缁衣便退避三舍,让武林群雄看足了笑话。
比试后第二日,鹤鸣诸人在伯伦居与泰山派巧遇,连一贯在外端着架子的张知妄都忍不住调侃几句。
“孔兄勿恼,”张知妄一本正经地安慰道,“令祖至圣先师曾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就算是令祖重生遇到此番境地,多半也是束手无策,依我看孔兄唯有忍耐几日,待盟会毕了,她们自回她们的剑南道,你且回你的泰山。天长地远,两不相见,岂不甚好?”
孔如松苦笑道,“知妄兄说的不错,尚书亦有言‘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我今日方明其意。”
见一贯端方正直的孔如松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沈秋暝不忍打趣老实人,却憋笑得辛苦,只好不断给张知妄使眼色。
张知妄心领神会,拱手道,“我有要事相商,约了派中几位长老,恐怕已是迟了。”
孔如松规规矩矩地做了个揖,“那便不叨扰了。”
沈秋暝也赶紧还礼,跟着张知妄上了二楼,一进雅间便忍不住道,“我说这孔如松也真是迂腐得紧,泰山派落在他手上,估计要不了几年就用开四书五经给小弟子开蒙了。”
张知妄瞥他一眼,“既是开蒙,自然除去三字经、千字文便是孔丘那些东西,你道少林开蒙用易筋经、武当开蒙用道德经么?”
沈秋暝讪讪一笑,“我不是以前听知非师兄说过你以前是用南华经开的蒙么?”
张知妄愣了愣,“这个他都和你说了?”
“是啊,”沈秋暝上下打量他,笑得不怀好意,“还有什么幼时体弱不能吹风,害怕打雷一定要和师傅睡,爱吃竹笋半夜自己偷偷去挖……”
眼看着旁边几位师叔侄、师兄弟忍俊不禁,张知妄按了按眉角,“殷俭行就在隔壁,你不是要找他么,还不快去?”
沈秋暝对诸人拱了拱手,“馋肉了,约了殷庄主小酌,片刻便回。”
正明子无比嫌弃地看他一眼,“大丈夫行于世,自当坦坦荡荡,怎地现在后生行事都如此鬼祟。”
张知妄亲自为他夹了块豆腐,安抚道,“师弟心中有数的,师叔不必挂念。”
正明子一瞪眼睛,“谁挂念他了?没有!”
“好好好,沈秋暝其人不守门规,油嘴滑舌,罪该万死,师叔吃菜。”张知妄摇摇头,眼眸一暗,心思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沈秋暝自是不知那厢的“父慈子孝”,他漫不经心地左右逡巡,继而缓缓推开雅间的门,果然只有殷俭行一人坐在桌边,依旧一袭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