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求索
少年还说,许二公子留下一句话给金老爷。
“那件事啥时候想清楚了,啥时候让医馆的人给我送信,我接你出去,住高楼,吃佳酿,耍女人。”
金刘三知道“那件事”指的是跟金氏和离,但这是不可能的事,他不可能跟金氏离婚,金刘三吵着要见许景瑭,可任他破口大骂,任他打砸屋子,任他哭悔认错,医馆伙计就是对他要见许景瑭的诉求视若无睹。
来来回回,医馆伙计就一句话:“你何时想通了,我立马就去给二公子回话。”
这厢里,金刘三整日吵吵嚷嚷着要间许景瑭,那边,许景瑭已经带着母亲金氏回到了开州。
同来的,还有时佼母亲冬菱。“我也沾沾入夏的光,来女儿女婿这里住几日,享受享受。”这是冬菱的说法,其实时佼看得出来,阿娘是放心不下许景瑭母亲。
经历过如此痛楚后,身上的伤痕会肉眼可见地康复,可心里的伤痕,却不知何时才能慢慢结痂。
许景瑭并未带母亲回许家住,她早就在外买有宅子,此刻正好让母亲和岳母安身。
“说实话,这是你何时买的?花了多少钱?”金氏坐在床边,音容俨肃。
母亲太了解自己,许景瑭自知糊弄不过去,就把买房子的事情和盘托出。她买了两座房子,一座是这里的民宅,另一座位于西市台归街,是前铺后居格式,现在正租给别人做生意,租金的收入还可以。
“你哪里来的钱,在教化坊和台归街这种价格不菲的地段买宅子?”金氏拧着眉头问。她给孩子攒有成家买宅子的钱,却没想到孩子不仅成家没用她的钱,而且已经瞒着她买好了两座宅院。
许景瑭默了默,道:“念书时候,和几位朋友一起,做了点古玩字画买卖,后来赶上皮货兴,就做了点皮货生意,阿娘知道的,许家与宫里多有往来,我赚点小钱,并不是太难。”
“你啊你,还真是遗传了他们许家的所有优点!”金氏叹口气说反话,不知是欣慰还是无奈,俄而,她担心问:“你阿翁阿婆,可知你做的那些事?”
“想来是知道的,但是他们没问过我。”许景瑭并不觉得自己瞒天过海的本事有多大,而且她既然做了,也不怕别人知道。
许家明里暗里能赚的钱就那么多,那些钱既然落她口袋里了,那么别人得到的必然就少了,一切之所以没被捅出来,想来不过是因为这其中牵扯既广且深,许老太爷不想看到那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在自家罢了。
入夜,安置好金氏和冬菱,时佼和许景瑭一起回许家,路上,时佼问许景瑭:“你是不是,打算从许家搬出来住?”
许景瑭正在驾车,不好分心,应了一声“嗯”,片刻后,往来车辆变少,她说:“我只是心里生出了这个想法,具体的,咱们回去再商量,你看如何?”
“是要好好商量商量,按照你们许家的规矩,如果搬出许家,你就不能再在许记工坊干活了,你得另谋生路了。”时佼靠在车门后,忽然觉得人生艰难,前途茫茫:“三百六十行,咱们干些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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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昨天周日……
第13章 求索
自书院念罢,几载年岁度至而今,日日不曾颓废消极,亦不曾为一饮一食而奔忙,今回首细想,竟隐约觉于大好时光中蹉跎了璀璨岁华。
可悔?
“诚是不后悔的。”时佼坐在罗汉塌一着头,后背靠着靠枕,手里端着个小绷架,道:
“幼少之时,父母保我衣食无忧,供读书识字,家中条件尚可,后虽离书院,却遵父命闺中待嫁,不曾为生计奔忙劳碌,再后来,父亲病逝,阿娘将生计一肩挑,我欲帮忙,为她所拦,只能做些零碎事情,免阿娘后顾之忧,这是我的日子,我踏踏实实过的,不后悔从前哪日。”
罗汉塌另一头,许景瑭躺在那里,两脚稳稳踩在脚踏上,膝盖超过罗汉塌边缘些许,盯着屋顶,思绪凌乱。
须臾,她问道:“你说,大嫂怀的,会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这个谁知道,东院把消息捂那么严实,倘非景珍说漏嘴,咱们俩又如何会知道?”时佼低下头,继续绣手里的这方锦缎:“不过我听景珍的意思,大嫂喜欢吃酸,怀的应该是个儿子,阿翁阿婆要有曾孙了。”
许景瑭扭头看过来,尚未开口言,却听时佼头也不抬道:“酸儿辣女嘛,老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哦,这样。”许景瑭似有些心不在焉,她在为生计发愁,在为来日发愁。
她念书不好,没考上什么大功名,自然走不了仕途,吃不得皇粮,教不了学生,当不上夫子——皇粮夫子之道安稳且体面,众崇以为荣。
她身份特殊,不敢频繁与人打交道,唯恐被看出破绽,闹得无法收拾,由是做生意也非良策。回去种地?她发过誓,余生不愿再见到亲人因家中拮据而忍病不敢医,以至于小病拖大,大而不治,由此丧命。
种地,她吃得那份苦,却承不得那份罪。看老天爷脸色过活,更是她不愿意。
天下业无非“士、农、工、商”,许家工坊乃许记幕后运作,靠手艺谋生,算作“工”业,许景瑭未入许家工坊前曾独自在外讨过一阵子生活,却可怜月月吃住,月月分文不剩,眼看着无法挣钱回来减轻爷娘负担,最后还是选择进入工坊干活,日日与三牲为伍,和朝暮为伴,干最累的活,挣最多的钱,受最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