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选择32
“这夜深人静的,又这样冷,还要去哪里?”金刘三心虚地笑着,脸色和心一样虚:“明日再去可以么?”
许景瑭站起身,与金刘三对视。她个头高,甚至要微微低下头才能看清楚金刘三此刻的表情:“我媳妇也回来了,阿娘和岳母住里屋,我俩睡隔间,天寒地冻,不好让你睡地上,又是大过年的,我送你去找个地方住一晚。”
“去畜场就行。”金刘三立马道。
“畜场东西都撤了,夜里住过去能把人冻死,”许景瑭说着,伸手拽住金刘三手肘,把人往外带:“走罢,找个舒坦的地方。”
“时佼?”许景瑭停步北屋门口,扭回头冲半个身子探出隔间的人道:“我带刘阿爷到镇子上找个过夜的地方,明日一早回来。”
“好,”时佼扒着隔间门框,点头道:“你注意安全,行车小心。”
宵禁一年中有两日解除,一是除夕,一是上元,村子到镇子上一路畅通无阻,花灯高照,烟火璀璨,或结伴夜游,或纵酒高歌,市坊灯火通明,热闹甚于白昼。
许景瑭带金刘三来到家酒店,子时至,一波烟花乍作,客人呼呼喝喝往来不断,入其内,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有浓妆妓///女数百人,聚于酒楼主廊槏面上而待酒客呼唤,自一楼客堂向上望之云云若神仙。
许景瑭呼伙计来,要小閤子一间,曰无,客堂稍坐片刻,得一偏僻小閤子入座。
许景瑭点要酒菜,待菜齐,酒热,许景瑭起身为继父倒酒,敬道:“寄奴不孝,错有三。自念书罢,至今才请阿爷来镇上酒楼吃酒,此为三之其一,成亲娶妇未拜阿爷,为其二,阿爷勤俭辛苦一生,儿毫无补偿,为其三,此三错,难得弥补,今日话白,不敢妄求阿爷原谅,孩儿自罚三杯。”
纯粮酒酿,性烈劲足,三杯下肚人就该站不稳了,许景瑭酒量遗传生身父亲,三杯下肚,只是脸颊微泛起粉红。
毕竟伤害金氏在前,金刘三仍在担心许景瑭会为母亲出气,反手收拾他。在许景瑭自罚三杯后,他只是端起酒杯抿下一小口,为自己辩解道:“我不是故意要打你阿娘的,实在是她不知检点,与……与别的男人鬼混,还叫村里人给看见了,我知道我没本事,你阿娘看不起我,村里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可我到底还是个男人,你阿娘这样做,和直接拿刀子杀了我有什么两样?”
许景瑭给金刘三续酒,不冷不热问:“你亲眼看见我阿娘那些事了?”
“……”金刘三噎了噎,道:“我虽然没看到,但是街坊邻居看到了啊!很多人都看到了的,你说,你阿娘这是过分到了什么程度?!这如何能叫我不生气?!打她都是轻的!你不知道,女人都是这样,贱的很,不打不听话,你媳妇,你也不能惯着,再说了,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谁像你阿娘那样还敢反手打男人?”
男人越说越觉气愤,见酒杯里续满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抹了下嘴,又咂吧两下,道:“我也想好好同她过日子,但你看她做的这些事,这是人能做的嘛?!”
“你亲眼看见了?”许景瑭再次重复问道,听不出情绪的语调带上些狠戾,一字一句的,低沉沙哑,听得人后脖颈子一凉。
“你甭这样阴阳怪气地同我说话,我听不懂,”金刘三给自己倒杯酒,郁闷不舒地再次一饮而尽,话匣子慢慢打开:“看没看见的,这个很重要么?——不不,这重要,因为的确是你阿娘偷男人,想把我踹了。”
“听说你病了,”许景瑭不接方才的话题,转而道:“在窑子里染上的,应该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病发,这些个糟心事,我就不多余让我阿娘知道了,明日我送你去看病。”
“……”这几句话里,不知具体哪句话,或者哪个字让金刘三觉得反感,他把酒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撴,不耐烦道:“这病搅闹人,的确得好好看看才行……”
“再敬阿爷一杯,”许景瑭继续倒酒,还贴心地给金刘三点上一根烟,回忆道:“记得小时候,阿娘节俭,总是不让我吃这个不让我吃那个,那些我想吃的零嘴,冰糖葫芦,蜜枣干,果干,肉脯……诸如此类,都是你买给我吃的,后来稍大一些,我玩的第一个耍货,读的第一本书,也都是刘阿爷你给我买的,阿爷起早贪黑,拼命挣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从没薄待过我半分,我自当孝敬阿爷。”
说罢,二人碰杯,双双一口闷掉。
“我给阿爷磕个头罢。”许景瑭起身,不待金刘□□应过来,她已跪倒地上,给继父磕了个拜年的头:“谢刘阿爷这一生拼搏,刘阿爷放心,您老之后,寄奴定给您养老送终。”
“我自己有手有脚,能挣钱,不要你养老,你能过好你自己就谢天谢地了。”金刘三眯起眼睛捏着烟,对这三个磕头显得不知所措。
后半宿几乎喝了小半宿的酒,金刘三酩酊大醉,醒来时已是大年初一的傍晚,屋门窗户打不开,他喊也没人发现。
他被送来了葵州城,他被困在了葵州城。
入夜,有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前来送饭送药,金刘三这才打听到,他所在,乃是葵州城里一家医馆,许景瑭送他来看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