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番外一 《不同班同学》35
宫野志保惊讶地抬起眼:“你说什么?”
琴酒靠在门框上,颇是傲慢的样子,道:“我想你已经听清楚了。”
宫野志保鼻息间漫出一声冷哼,“不怕我跑了?”她指向手腕上紧锁的追踪器,“你应该知道,我如果想通过边检,带着这个东西根本不可能。”
琴酒低着嗓子咯咯地笑,“你能跑哪里去呢,Sherry?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论有没有这个追踪器,也不管你在这个世界上的哪里,你都不可能逃出这个组织的。你活在这个世上一天,你头顶上那片天就是你的牢。”
宫野志保怒视着他,她的神情令琴酒想起了宫野厚司和宫野艾莲娜死去的那晚,他给她送去一支雪莉酒。那个凄风冷雨的夜晚她也是以这样的眼神盯着他,像要用目光作刀剑刺死他,而她最终却喝下了那支酒,成为了永远的雪莉。
于是今天的她也只是移开了目光,沉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实验室的门大声地关上,宫野志保听见渐渐远去的琴酒在唱什么昭和年代的歌,她慢慢地走到房间的角落,又慢慢地蹲下,将一身都缩在一片暗影里。
她手边放着前几日在百货商店买的属于她的第一只手机,盖子上亮起了蓝色的光,1996年6月30日。
她看了一眼,没有哭。只是很无端地想着,这漫长而黑暗的日子就像过了半生那么久,可其实也不过整整两年时间。那么,她该怎么活过以后的十年?这么想了一会儿后她又忽而清醒,因为她终于意识到或许她的一生根本就不足够去设想十年。
而后她突兀地笑了,很轻地说了句,“那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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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工藤新一应该更有自信些的,因为他成为盛名在外的名侦探根本没有用上十年,在他初成为高中生的时候,诸如“平成的福尔摩斯”一类夸张的名号已不胫而走。
毛利兰还是那个毛利兰,人群中的灵魂人物,美丽又亲和,且武力值很高。人人愿做她的朋友,可她只愿意呆在那个自负的名侦探身边。
“恋爱”在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之间已不是什么禁忌词汇,而毛利兰与工藤新一还小心地拿捏着彼此应在的位置。没有人后退,也没有人肯向前走一步。
他们维持着从小学到中学的步调,一同上学再结伴回家,若工藤新一有下课后踢球的安排,毛利兰就在球场边等他。
若要用一个词去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毛利兰搜肠刮肚,也只想出了那单薄俗套的四个字“青梅竹马”。她甚至无法从这四个字推断出什么情分来,一同长大就一定要有什么非比寻常的感情吗?怕也不一定。毛利兰那个吃斋念佛的外婆常对她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又说,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毛利兰从来不怀疑自己爱工藤新一,她只是怕,怕工藤新一陪在她身边这些年,也不过是因为只有她肯包容他而已。
一个假期里毛利兰无意间读到一篇叫Undine Goes的英文小说,奥地利女作家英格伯格·巴赫曼所写的短小故事,她很惶恐地发现她开始把自己幻想成故事里那个神秘的海洋生物,为了一段露水似的缘分奋力地像人一样在陆地上活着,最后它退回了水里,带着一腔的愤恨和恐惧,毛利兰知道它恐惧的不是人类,爱才让人恐惧。
毛利兰又想,可为什么没有人肯为它活在水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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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野志保在1998年的夏天结束了为期两年的进修,琴酒出现在公寓门前的时候,她还在计划下个月往墨西哥去的自驾游。
她的头发比去时稍长些了,散散地搭在肩上,琴酒撩起一绺来看,很是轻浮的样子,宫野志保并没有动。
她轻轻地合上了眼睛,很累的容色,与他道:“我想去墨西哥。”
琴酒说:“可以呀,”又说,“我陪你。”
司机是琴酒,宫野志保便窝在后座里睡觉。
数个小时的路程,一路都是琴酒在说个不停,宫野志保极少搭话,只在他说“那个样本又失败了”之后回了一句:“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呢。”
琴酒便很大声地笑了,说:“我只当做没有听到。这不是你作为Sherry该说的话。”
宫野志保还是那副散淡的样子,道:“我从来都不是Sherry,是你们要我做Sherry。”
“可喝下那支酒的人是你。”
琴酒在往来都空旷的公路上回过头,与宫野志保四目相对,说,“你可以不喝的,但你喝了。”
这话让宫野志保笑出声来,她问:“你有什么脸面说这是一道选择题的?”
琴酒回过身去,与她道:“这是一道选择题。要么活,要么死。你喝了,是你不想死。”
话音刚落他敏捷地抓住了向他挥来的什么东西,握在手里的瞬间鲜血便涌了出来,琴酒偏头看了一眼,是一把开了刃的短刀。
他迅速地扯下一条袖子紧紧勒住伤口,并没有回头,只是沉声说:“你不会是觉得你可以在这里杀了我吧,Sherry?”
这时宫野志保已坐直了身子,吐息均匀,面无异色,反问他:“为什么不可以?”
说着笑了,继续道:“我是选了活着。我不仅想活着,还想好好活着。而杀了你是我达成好好活着的目标的必要条件。”
琴酒说:“那就让我们看看谁的命更长。”
宫野志保不置可否,心里却想着,说不定是两个短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