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可有旁人知晓此事?”
迟笑愚走近,压低了声:“放心,神不知鬼不觉。王屠知道是殿下保的他,发誓掏心掏肝也要报答您。”
褚尧冷哼:“人屠的心肝,孤拿了嫌脏手。让他尽快查清那件事,孤给他的时间可不多。”
迟笑愚应声。
一阵风吹过,寒飕飕的,迟笑愚觉着离金陵城越近,东宫看起来似乎也就格外冷情。
这时锦帕揭开一个角,露出君如珩毛茸茸的小短翅——那日化形以后,小灵鸟似乎精气损耗过重,倒也没有别的症状,就是单纯嗜睡,属于春雷都打不醒的那种。
迟笑愚犹豫片刻,问:“您还是不肯放弃噬灵祭的念头吗?破落和尚的话未必能信。再者,三魂未全的毕方灵鸟,也根本行不得祭礼。”
褚尧轻抚过那一身被毛,手指停在胸口位置。
因为同心契的缘故,他明显感受到原本缓沉匀速的心跳,随着指尖的靠近,逐渐变得激烈而凌乱起来。
那蓬勃的跃动,一下一下,传递给指尖,沿着四肢蔓延到心底。
褚尧忽然有种全盘掌握的笃定感,仿佛眼前这个人,从心跳到呼吸,每一次波动都是因为自己。
他莫名迷恋上这种滋味。
“你知道孤为此绸缪了多久,血覆龙脉孤势在必行。噬灵祭虽险,”褚尧爱怜地摩挲几下,抬指,金色字纹愈发醒目,“不是还有孤陪着他?”
深知内情的迟笑愚没法再多置喙。
临走前他道:“灵鸟化形之事,宫里已经传遍了。我好心提醒一句,你能听说的法子,皇帝未必没有听说,要想留他到最后,你可千万仔细。”
第10章
迟笑愚走后不知多久,一抹红霞落在观澜小筑的院墙上围,白日的时光告罄,君小鸟终于从昏睡中悠悠醒来。
他抻抻翅,又蹬蹬腿,骨头仿佛卸过重装似的不得劲,浑身力气像是被掏空。
前世执行任务,君如珩也经历过连续几昼夜不眠不休的高强度作战,回来蒙头睡上一整天,立马变得生龙活虎。
哪像这回似的,折损了元气十天半月都恢复不过来。
羽毛睡得有些凌乱,他也懒怠梳理,随意抖擞几下,蹦哒着跳上长案,黑豆似的眼珠滴溜溜到处打量着。
突然,目光被一幅未完待续的工笔画所吸引——
一笔浓墨横斜过宣纸正上方,将画面分成两部分。其上杏枝花叶挤挤挨挨,锦簇成团,每一笔线条都勾勒得细而匀称,枝叶排布也极其工整。
但就是太严谨了,好像每一片叶子都经过了精心设计,缺乏旁逸斜出的美感,给人以一种近乎压抑的沉闷。
而画面下半部分则明显生动不少。
虽然只有几块石头,看起来像是作画者的信手涂鸦。但每块石头形状迥异,棱角奇崛,死物尚且能画出这许多妙趣,足可见画作主人的心思工巧。
君如珩并不精通字画,也能看出明显的撕裂感:鲜活与死寂,逾规和蹈矩,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出现在同一幅画面中,似乎预示着作画人矛盾纠葛的内心。
树下除了石头外空无一物,要说是留白也太夸张了点,君如珩瞧着倒像是特意留给谁添补什么一样。
他歪了歪脑袋,费劲地认出画面左下角那一排小字:灵鸟闹春图。
落款知白。
灵鸟?鸟呢?睡懵的君如珩在画中又仔细搜寻了一遍,猛然回过神,不觉失笑。
褚尧,褚知白。
看不出来他还有这份巧心。
“浮生长恨欢娱少,原是枝头无一闹。如何,替孤作完了这画可好?”
身后传来声音,君如珩就地化形,后腰枕着案沿,懒懒说:“小爷我这一爪下去可贵,我怕殿下舍不得。”
褚尧走近几步,道:“阿珩想要什么?”
自那日被这声“阿珩”从迷乱中唤醒后,君如珩便仿佛对这个称呼有了某种怪异的感应,每听一次,心波儿都不禁荡漾一回。
他反手摸到案上的金丝琉璃镜,戴在褚尧异常优越的鼻梁上,完事并不收手,却是就着这个姿势望住那双含情目。
暮霭染得褚知白眸中氤氲,又是另一番迷离神色,君如珩心波荡得险些泛滥。
“我要你——”他故意拖长腔,直到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一忽儿涟漪,“告诉我一件事。”
褚尧垂首看他,额发在君如珩指尖搔起痒意:“阿珩想知道什么?”
君如珩悄悄捻动指尖,连着把那绺发丝也绕了进去:“龙脉。”
褚尧的神情倏尔凝固住。
原来,坑爹系统给的限时奖励不是别个,正是一段线索提示。
【光复灵界非一夕之功,若想加快任务进程,宿主应尽快取回龙脉,开启下一进程。】
君如珩:……没了?
【……】
君如珩深以为,金手指这种东西,你可以不给,但像这样给了又没完全给,他觉得自己仿佛村口那头被胡萝卜吊着跑的大傻驴。
好在还有褚尧这根粗大腿。
武烈帝既然为他做过倒灌龙脉的事,君如珩想,他与龙脉之间的渊源必然不浅。无论如何,总得先知道龙脉的底细才是。
然而褚尧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君如珩从未见过他如此冷峻的样子。
“你越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