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回家537
夫游苦心算计千年也未能如愿, 想要找到这座上古的海外仙岛谈何容易?
顾弦望苦思冥想,最终想到先前她们曾得到的那只琉璃盏, 琉璃盏上有星图,或许就是驶向卝麓的航线所在, 而悦神剑就是打开外部阴涡的钥匙。
但问题是秦岭以后琉璃盏一直是由龙黎收纳, 后来到了福建内蒙一直到归墟之中, 将她救出来的时候她身上除了一把剑外再无他物, 东西不在她身上,她事后问过桔梗, 琉璃盏同样未藏放在走鼠手中。
龙黎居无定所,根本也没有藏东西的地方,何况她们自秦岭后始终同行,她也没有藏放的时机才对。
这一耽搁,又是许多天,直到有一日杨白白打来电话,三言两语恰好提及当初顾弦望给他打电话要债的事,这时她才灵光乍现,是了,当初她们回家置丧,在苏州的老屋里曾住过一夜,那地方龙黎到过两次,会不会对她也有特别的意义?
如此一想,顾弦望即刻动身,她先回苏州扫墓,而后又去探望了江家夫妇,回家后循着记忆在各种犄角旮旯一顿翻找,最后果然在妈妈卧房的衣柜下层发现了包裹起来的琉璃盏,这层摆放着家里的老药箱,药箱里除了琉璃盏外,还有一封包在牛皮信封中,鼓鼓囊囊的信。
她认得那手字迹,在花会上,她曾觉得那字极有风骨,漂亮非常。
信封是旧的,家里藏放许久,有些褪色,墨迹却是新的,亮堂堂的黑,像昨日才落的笔。
信封上写:吾念亲启。
顾弦望拆开信,里头真正的信纸只有一张,之所以显得厚重,是因为后头还夹着许多张折叠起来的作业纸。
她翻开那张信:
弦望,
见字如晤,盼你展颜。
时夜已深,我于故地借光一盏,想与你说些什么,可消磨良久,落笔竟又无言。
江南温婉,旧时我曾数度途经,却不曾有过片刻感念,而今侥幸得闲,倏觉月色温柔,夜风亦柔,俗言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弦望,我想是江南似你。
这些日子以来,梦魇愈重,许多碎片落于识海,我亦渐渐习惯于那些幻音的存在,我所欲追寻的答案仿佛近在咫尺,但于今夜见你泪颜,我却有一瞬满心惶然,临崖却步,不外如是。
当你言及过往,期盼旧时离去之人是你,我无可言表,只觉肝肠寸断,心如碾绞。
自夜郎初见,至秦岭风波,你我相识说来不过寥寥数月,在此以前我只觉岁月漫长难捱,盼有终期一日,可遇你以后,我却又怨光阴苦短,恨不得刹那白首相携。
你说,人心贪婪,人心易变,如我这般,怕是也要讨神佛着恼。
也罢,倘若有朝一日此信启封,那我应当也得了报应。
弦望,语字贫乏,难述万一,仅恳愿你于未来勿再自轻自厌,你不知晓,我如沟渠,而你则是照亮浑水的绵长月色,我本无来处,是你予我归途。
我料想今日所做决断,来日定会惹你厌弃罢,可你终归是心软之人,时岁深久,总会谅我,呵,说到底,是我怯懦,心期万全,力未可至,可即便穷途,我也愿尽此身全力,与天再争半子。
摘星峰一愿,我未尽笔。
倘若有幸,我期许来日得你肯允,能去看一出你演的戏,尔后漫步闹市,缓缓归家。
倘若无幸,我期许来日你尽得欢喜,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弦望,纸短情长,然平生一顾,至我终年。
龙黎尽笔
纸页翻动,娑娑而响,一张张幼时的作业纸上,画的全都是她的脸。
顾弦望拈着纸页,苦苦回忆,那一瞬瞬,一篇篇,直到每张纸面落满了湿意,墨迹线条晕不分明,她才茫然想起:那是大巴上她倚窗梦魇的睡颜,是篝火旁失神的侧脸,是蛊洞里噎住巧克力的尴尬,是月色下迷茫的遥望,是摘星峰觑看木牌的好奇,是埋骨坑乍见星图的惊艳。
太多张脸孔,太多个瞬间,这是龙黎的一夜未眠。
是她的至此终年。
原来在无人知晓的时刻,她早已偷偷与她道过别。
…
顾弦望收折起纸页,这封信,这些画,她已看过无数遍,原以为不会再哭,但次次回神,掌心一抹,还是满手湿痕。
突然,楼梯上传来轻微的开门声,她一怔,慌忙爬起,将纸页收回柜中。
寻上楼,大门已经重新关上,脚步声在二楼,临近书房,顾弦望快步赶去,在门口倏然诧异,“师父?”
尚如昀刚放下提包,正从书柜下格取物,他嗯了声,搬出一方木匣放在桌上,从里头翻取出厚厚一叠信封,对齐稳妥后方才收入提包中。
他觑了眼顾弦望的脸色:“同他们闹了一夜?”
顾弦望赶紧抹了把脸:“是,昨夜跨年,叶蝉她——”
“无妨。”他摆手,“你大了,自可安排。”
“刚才在楼下?”
“……是。”
尚如昀看着她的脚:“去披件衣裳,随我去个地方。”
顾弦望尚有些晃神,顿了一下,忙又应是。
司机将车开到院外,顾弦望跟着他上车,没问去向,这一路车却开出市区,直驱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