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白雪535
许是被佛香熏着,叶蝉又来了精神,非得拉着姚错去请许愿牌,姚错莫名其妙,叶蝉桀桀嗤笑,师兄,都失恋了,还不得请一下姻缘啊。
姚错老脸一红,不吱声了。
顾弦望落了空,兀自绕过香炉和三圣殿,在长生殿外驻足。
她站看许久,直到天上又开始飘雪,雪花落在毛衣上,将她盖得似个雪人。
“香客不请愿吗?”身后忽然有人问。
顾弦望转头,见是个老师傅,佛堂早课结束了,他穿着僧衣,看着慈眉善目。
她笑了笑:“听说极乐寺不兴香火。”
“是,”老师傅说,“只要心诚,愿自到佛心,不用拘泥形式。”
“那师傅怎么知道我没请愿?”
因为他看了半天,每日在庙里,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唯独她这样的稀少,只是看,像旁观,像途经,但极乐寺深居山中,没有人会偶然途经。
所以她的确是来庙里,却不为许愿。
顾弦望见他但笑不语,又问:“是我看来心不诚么?”
老师傅摇头:“诚与不诚,都只是人心一念,人在庙中请愿,其实也只是找个地方,将这份念安放下。”
置念,而不执念。
顾弦望轻笑:“那师傅看对了,我没什么愿要请,也不想叨扰神佛。”
“佛祖慈悲,没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师傅常在庙中,少见无愿之人么?”
“也见过,”师傅看向佛像,“无愿的人,也有两类,一是大空明,二是执念深,空明者看破,执念者孤勇,有的人心中一旦有了决断,也就不再言语了。”
“那师傅见我似哪一类?”
老师傅看着她,笑着摇头:“都不是。”
“人生苦短,走想走的路,说想说的话,见想见的人,空明也好,执妄也好,放过自己,而后才有万法相随。”
他念叨了这句,稍稍欠身,便走开了。
顾弦望愣了一下,又回过头,重看佛像。
都不是么……
或许,她真的有愿想许,只是不敢,唯恐又令人代自己受苦。
龙黎,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神明,也是唯一一个,你曾说愿不可轻许,你承了,我便不能再许与旁人,我应了诺,可惜故人重逢却不知,在摘星峰我写过第二个愿,后来,它亦应验,只是代价大得令人无法承受。
叶蝉拽着姚错跑来,拉着她往三圣殿前去,他们写好了牌子,就差她一个。
顾弦望瞥了眼,很有意思,两个人手里的红牌子,一个写着平平安安,一个写着快快乐乐,没头没尾,粗犷简单。
“顾姐姐…来都来了,嗝,你也、写一个嘛。”
“我就不写了。”她说。
姚错把笔塞进她手里:“新年新气象,写一个吧。”
顾弦望迟疑许久,见他们目光灼灼,最终还是简单落下几笔。
红牌系上绳,挂在檐下第一行,姚错踮着脚,余光扫过那一块。
上面只写了两个字:龙黎。
挂完许愿牌,叶蝉又非得拉着人去佛前,九十九步都走了,就差最后一哆嗦,拜佛嘛,总得面对面才显得心诚,她拍拍手,一本正经地念念有词。
佛像庄严慈悲,微笑俯视众生,周遭男女老少面色虔诚,香火气飘散在干燥的清晨,她无端地想起笑三笑曾为她批过的命诗。
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
晚来回首银钩上,大梦潆洄不必追。
她呵出一口气,似叹似愁地笑了声,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
顾弦望走近两步,于蒲团前合十双掌,阖上了眼,这是她人生第三次许愿。
一个不可说,不可念的愿,她只能自己走,自己实现。
或许,我从不曾告诉过你——龙黎,我这一生双手合十的愿望里,全部都是你。
噹——噹——噹——
钟声悠远,天光破晓,新年了。
叶蝉终于醉深,被姚错和顾弦望合力扛出山门。
台阶下,站着个人影,穿得挺单薄,两手插兜,不耐烦,一条裤腿有些空荡,脚踝处露着截金属光。
顾弦望领着人走下去,“肯露面了?”
萨拉瞟叶蝉一眼,咂舌:“怎么喝成这鬼样子?”
顾弦望挑眉:“你说呢?”
萨拉抓了把头发,低骂:“死小孩。”
“尾巴都扫干净了么?若是没有,就别把那烂摊子沾到她身上。”顾弦望咄咄地说,“叶家自己还有许多事未清算。”
萨拉啐了口:“知道,不然我回来干嘛?找骂挨?真是欠了她的。”
“行,送人吧。”顾弦望将叶蝉交出去,落井下石:“人命债不好欠,更难还。”
果然很沉,萨拉掂了掂肩,“姓龙的那事儿——”
话到嘴边,不知怎么问了,她烦躁地跺跺脚:“得了,当我没问,撤了。”
顾弦望摆了摆手,另拦了辆车。
姚错不放心:“就把人交给她了啊?那、能靠谱吗?”
顾弦望回头看了眼,两条人影纠纠缠缠,摇摇晃晃,却稳步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