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好像注定要一个人过,虽然一个人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可人类终究是感情动物,世界因爱而生,没有足够的爱,再安稳的住所,再花不完的钱,也还是会感到寂寞。
输液大厅里十分吵闹,周围多是感冒风寒的小孩子,俱有父母在旁温柔陪伴。闻惜看着他们,眼底流露出向往。
方嘉禾最不擅长的就是安慰,她只能做到专注聆听,闻惜苍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那么熟悉,让方嘉禾依稀看到了儿时的自己。
她也曾经这样哭过,也为了支离破碎的家庭伤心过。
而今的她,又何尝不是和闻惜一样,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呢?
“你听我念叨这些,会不会觉得很烦?”闻惜忽然说,“其实我一般很少说这些的,如果你不想听,我们可以聊别的。”
“不烦,我愿意听。”方嘉禾说,“你看起来很好接触,但实际心理防备并不比我少,也习惯了伪装自己,不常说真心话。你的朋友们与你相交很愉快,也都很喜欢你,可她们却没有一个人是真的了解你,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因为你从来不说,对么?”
闻惜被她三言两语就拆穿,剖析得明明白白,不由感到讶异。
“你已经对我的事有过不少的了解,但在今天之前,我对你的了解却是一片空白。”方嘉禾说,“所以你能和我说这些,也让我很高兴。”
闻惜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突然笑出了声:“你真的高兴?我还是看不出来。”
方嘉禾话锋一转,倏而问询道:“等你好起来,要去看我训练吗?”
闻惜抬眼朝她看去:“训练?”
“我们可以做朋友,就像你之前说的,能够彼此陪伴的好朋友。”方嘉禾对上闻惜的目光,白皙的面容仍旧和往日一样没什么表情,可语气却异常的温柔,“但我这个人有很多性格缺陷,也有很多让人不能忍受的缺点,也许当你真的走进了我的生活,你会感到恐惧,心生回避。如果你真的考虑好了要跟我做朋友,就先来看一场我的训练,然后再下决定。”
她这话说得有些古怪,似乎含着某些深意。闻惜不解道:“看你的训练,等同于一场考试吗?”
方嘉禾说:“可以这么理解。”顿了顿又道,“不过这场考试,真正的考生不是你,而是我。”
闻惜不明白。
但她还是笑了起来,回答说:“好啊。”
第19章
“高烧三十九度,都烧了两天了,怎么这时候才来医院?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半点也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脑子只有一个,烧坏了上哪儿买去?”
医生的话语骤然响在耳畔,闻惜两眼一睁,猛地从回忆里抽身而出,发散的神思瞬间回归到了原位。
问诊室里开着空调,医生却还不断冒着汗,沛阳市的秋季过于闷热,不像淮州那样凉爽,这里的人离了空调活不下去,空调开多了又容易感冒,前来看病的人里,十个有八个都是感冒患者,大人和小孩一样多。
回忆里的帧帧画面还历历在目,当年与方嘉禾在输液大厅的对话也言犹在耳,闻惜看着眼前的一切,大同小异的医院环境,医生口中与那年相差无几的喟叹,仿佛都在这一刻与过去相重叠,使得闻惜清醒过来后,竟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
她转过头,方嘉禾正站在她身后,一如当初那样,她将自己的怀抱当做某种坚硬的后盾,让闻惜安心的倚靠。
“拿着单子去护士站找护士,不想打针就输液,后面两天都要来,记得先缴费,出去吧。”
方嘉禾从医生手里接过单子,扶着闻惜站起来,说:“医院今天人多,输液大厅没有床位,只有椅子,先过去坐。”
闻惜任由她进行安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方嘉禾缴了费,护士很快便过来扎了针。
四年后,冷冰冰的液体药物再次挂了起来,滴答滴答,顺着输液管流淌进闻惜的身体,让她打了个冷颤。
方嘉禾旋即拉了张凳子,在闻惜跟前坐下,两人对视的那一刹那,眼里的光华都微微闪动起来,似乎都在同一时刻回想起了那年的场景。
只是谁也没有提及旧事,都默契般地选择了避而不谈。
“你都不用上班的吗?”闻惜还沉浸在回忆之中,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分散下注意力,于是开口问道,“看你这几天都挺闲的样子,好歹是个副总,天天在外面瞎晃,正事不干,不怕同事们对你有意见?”
方嘉禾说:“没有瞎晃,陪你就是正事。”说罢又补充道,“知道我们重逢,师姐特地给我放了假,不过只有三天,但也够用了。”
闻惜正好要输三天的液,对她来说时间刚刚好,如此便可每天都来陪伴。
“我明天就上班了。”闻惜说。
“嗯,我知道。”方嘉禾说,“你一般几点下班?”
“我下班时间很不规律。”闻惜知道她在想什么,实话实说道,“得看我负责的那位领导,他说没事了,我才能走。”
翻译部的翻译员们不止归部长成韵管,还归其他领导调遣,中外合资的公司里一半中国人,一半外国人,每个外国人都配备了一个翻译员,时刻跟随。
干他们这份工作的,不常能做到朝九晚五,有时一个电话打过来,相隔多远都得赶过去。若是遇上领导们下班聚餐,翻译便不能缺席,吃饭时也没个清闲,需要在席间翻译双方的谈话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