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们对于这个世界天之上等各种事物、对世界的本质有了更深的了解,所以对于“存在”这项事物也与常人不同。他们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发生了改变,有些原本“不可见”的事物,也便成了“可见”。
真正在进行筛选的,是他们对于“天之上”存在的了解。
阿诺对那些事情知晓清楚,对每一个途径都能说出一二,实力又绝对不止是代行者这类存在……他不可能看不见自己。
除非是他不想让自己知道这点。
阿诺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我以为你不想让我知道。”
“我一开始的确是这样的打算,因为那时候我对你还是有戒心。”埃米特停顿了片刻,忽然说道,“抬头,看我。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要看的人是谁。”
他觉得自己很冷静,从开始准备坦白一直到现在都很冷静。理智告诉他,这是他自己的自白,他与阿诺是平等且友好的,他的态度应该更加柔和一些。
可能是阿诺总是以“仆人”自称,也可能是他就是更擅长以这样占据主导的方式去限制某些人,他无法自控地在用词上开始强硬。甚至有一种希望对方能够呵斥他或是发脾气的希望。
阿诺很听他的话,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这不是什么涉及到根本原则的事情,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件事,阿诺却拒绝了。
“抱歉。”对方低声说道,“我做不到。”
“为什么?”埃米特追问着,语气到了一种迫切的地步。
阿诺摇头:“做不到。”
他也不愿意给出其他的理由。
埃米特心想,他可以摁着对方的头看自己,也可以蹲下去,将自己脸塞到对方面前,如果真的需要对方来直视自己,他能有很多种办法……很多种,但没有一种是他现在想做的。
他要的不是这种勉强,就算勉强,他也是希望对方是自己进行这样的行动。
这样……才有机会让阿诺说出他所隐瞒的那些。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埃米特一声不吭地看着阿诺,看着对方抱着自己的身躯,动作轻柔地放置在一旁,就好像那具“皮囊”比他本身要更重要。
……有一种可能,他想,这位突如其来对他释放善意的来客,并不是为了他而来的。
他有其他的目的,他有其他……重要的存在。
“你…一开始来其实是为了保护这个身体的主人吗?”他问道,“还是说,你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人了?”
阿诺摇头,声音有些发哑:“不是,别再问了。”
像是为了弥补这些逃避一样,他伸出了手,握住了身前埃米特的手。灵魂体上的伤口并未完全愈合,手背和手心上的豁口看着狰狞可怖。
并非利刃所贯穿,而是强行使用蛮力将钝器插过去,肌肉断裂得并不平滑。
他动作很轻地摩挲着对方的手背:“抱歉,你手还……”
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滴落在他手上的水滴打断了。
“我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埃米特声音发闷,“我总感觉不说清楚,我就会失去你了。”
“我不想这样。”
第97章
阿诺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水滴, 整个人都有些呆滞住。
一瞬间,连维持他这样的身体好像都成了难事,要是可以, 他想就在这化成一团雪, 或者是其他不具备形体的东西, 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什么想法, 或者也能得以躲避这能将他灼伤融化的温热。
他所崇拜,所敬仰的那个人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过怯。
无论是开始时从风雪边界的死寂之地将他扶出躯体,还是在分别之前看着他的目光总是那样柔和而坚定。
对方从来没有说过“担心失去他”这样的话, 也总是以“长辈”、“长者”的姿态自居, 哪怕是在最为迟钝的“蜕皮”期也可靠得好像没什么会让他畏惧。
那样一往无前,温和而有力的形象在阿诺心里持续了很久。直到最近他才得以将那个近乎“完美”的形象逐渐填上“背面”, 意识到对方也会有各种各样其他的情绪, 也会有需要依靠他人的时候。
那个“完美”的老师年少时也会为一些小事担忧,也会被困在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脱不开身,也会无助, 也会受挫, 也会为逝者悲伤。
而他则可以陪伴在对方身边。
这曾经是只有在梦里可以幻想的事情。
然而面对现在这样一无所知,还是少年的对方,阿诺一时之间找不出任何可以效仿的经验。
他有些笨拙地攥着对方的手, 放在自己面前低头吻了一下:“我不是想惹你哭。”
只是他并不能说,他不能阐述过多的关于对方“过去”的事情。就和“道路”一样,他说得越多,对方的认知就会出现越大的问题, 这样对谁都不好。
在埃米特问出是否是为了另一个人而来时, 这种分裂感就已经有所体现, 不论回答什么都会加强这种感觉,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回答。
“我也不是故意要凶你。”阿诺第一次感觉语言是这样无力的一样东西,“……我有过约定,不能说。”
“和我也不能说吗?”埃米特问他,又吸了下鼻子,遏制住自己接着丢脸。
“嗯。”阿诺点头。
“那为什么又不愿意看我?”埃米特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