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盛夏
江博这种冷血的人,大概是不会懂的。
所以江喻没有第一时间跟去首京,而是在江陵呆了好几天找土豆。但公园附近都找遍了,都没有它的身影。最后是江喻塞钱找警察调查监控,才发现它被一个鸭舌帽男人牵走了。
监控没有拍到鸭舌帽男人的脸,警察排查了好几天才找到这个人。但他们没有领回来一个活泼健康的土豆,而是递过来一张血肉模糊的照片:“这个人有心理问题,喜欢虐杀小动物。小区里很多家宠物都是被他拐走虐杀的。”
江喻问能不能判刑。
警察说,现阶段没有动物保护法,警局顶多把他带回去思想教育,很快就放出来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江喻疲惫地攥紧照片,默默塞回兜里,转头坐车去了首京医院。
路上江喻一直在想如何措辞,可到医院门口,他却犹豫了。思忖很久,他从兜里摸出那张照片,对折,从中间撕开,如此反复。
直到照片不能再碎了,他才反手扔进垃圾桶。
转头就对上一双惊愕的双眼。
江喻愣住。
丁果的气色比上一次要好,但眉眼间仍有抹不开的阴霾。瞥见江喻,她的眼神先是惊愕,紧接着被愠怒取代。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语气,质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江喻没有看她,声音艰涩:“我爷爷生病了,我来这看望他。”
丁果松了口气。她拎着包往外走,走了几步,心里却不踏实,又转过头看。身后的这个少年正抬眼,虚虚地盯着医院门上闪烁的红灯字体,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喻和自己第一次见他相比,锋芒收敛很多,甚至到内敛的地步,现在整个人沉得像一潭死水。
她本来就不是个心硬的人,看见这一幕,莫名心疼起来。情绪性的心疼牵扯起神经,丝丝拉拉地疼。丁果慌忙从包里摸出药,塞嘴里生咽下去。
江喻见状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丁果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接了,仰头给自己灌水,试图冲散嘴里的苦涩。江喻转身准备离开,她叫住他:“江喻。”
江喻回头看她。
可当他的目光看过来时,她却说不出来一句话,握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
江喻默声片刻,眸光抬了又落。最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样了?”
丁果收回眼神,似乎不愿多说:“挺好的。”
江喻轻轻“嗯”了一声,说:“那就好。”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可撞在丁果心里就是疼。江喻和钟闻其实都是听话的孩子,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也不愿意。但她没办法,姐姐留下来的孩子,她不希望有任何污点。
可她也不想两个孩子怨恨她。她苍白地解释:“江喻,小闻他爸爸妈妈去世得早,你知道的。我……”
江喻似乎不想再听,很轻地打断她:“我都懂。”
然后又补了一句:“老师注意身体。”
说完,就转身进了医院。
丁果看着他瘦削高挑的背影慢慢缩成一个点窜进人群,忽地眼皮一跳,一大颗泪珠就这么滚落。
江喻找到江涛所在的病房,堪堪守了三四天。
老爷子还在病房昏迷,状态时好时坏。有时候清醒,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嘟囔着说胡话。也就是这个时候,江喻才意识到,老爷子其实已经七十多岁了。
他开始惶恐。
书上说,人总是要面临离别。从小到大,老师也在说人的成长就是不断失去的过程,失去朋友,爱人,或是亲人……可他能失去的人和东西并不多。
十七八岁的他像一朵锈迹斑斑的云,怀着满心欢喜行向远方,却在中途被一阵风吹散了。
方寸不留。
第82章 盛夏
钟闻是在十二月办理的转学,跟着丁果来到了首京。首京一中比江陵一中要好,但节奏快竞争大,学生基本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像学习机器。
新环境的陌生和压抑让他窒息,以至于后来他对学习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从模考回回失利,到最后的次次倒数,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变得郁郁寡欢。
他也变得不爱说话。
首京一中的同学,钟闻没认识几个,唯一说话比较多的就是他的同桌。同桌是个安静的小男生,平时不爱说话,但有时会些冷幽默。有次他说了件很搞笑的糗事,钟闻没忍住趴在桌子上笑,同桌看愣了神。
他道:“钟闻,你是笑眼唉,笑起来很好看。平时要多笑笑啊。”
钟闻听完愣了愣,又沉默着收回笑意,转头看窗外光秃秃的枝干。
最先察觉到钟闻变化的是徐明远。起初是疑惑他为什么长时间不上微信和QQ,后来短信联系,他只要一提起江喻,对方就会没声。
后来的后来,钟闻就再也没回过他的信息,因为丁果把他仅有的诺基亚手机也收走了。
在高三上学期末,他和朋友的联系,也彻底断了。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钟闻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发呆。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娱乐方式,也不像以前那么爱学习,只有发呆,他才能从现实的沉闷和无趣中挣脱出来,才能获得片刻的休憩,才能抽空想一想,江喻的样貌和影子。
他脑子不好,怕时间太久自己会忘记江喻,所以像读一本书一样,时常把记忆拿出来温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