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霍贵妃看出兴德帝想将贾代善除之而后快的怒火,但又看出他不得不用宁荣二府帮他稳固江山的犹豫,于是霍贵妃接着说:“睿儿登基的事昭告天下了,这无疑给其他野心勃勃的人一个暗示:睿亲王能行,我也能行。皇上,没了贾代善替你坐镇,这龙椅你坐着不害怕吗?但是卧榻之侧有贾代善,你又安心吗?看你们君臣相疑,不死不休,他日史书工笔,骂臣妾祸国殃民,臣妾也知足。遗臭万年,总好过无声无息的死去。”
这些话霍贵妃可以不说,但她偏偏要说出来,不仅仅是为了一时口舌之快,更是为了让兴德帝觉得她是一个疯女人,司徒睿是无辜的。
兴德帝老了,大概率是先太子继位。若按先太子的意愿,肯定是不能放过司徒睿的,霍贵妃只是赌一把,看看兴德帝恨极自己的情况下,会不会给先太子留一条留司徒睿性命的遗诏,哪怕是先将司徒睿流放出去,晚一些取他性命。
只要青龙卫余部还在,说不定能趁机救出司徒睿。
兴德帝到底忍住了,暂时先要用贾代善稳定河山。于是,兴德帝假装不知道霍贵妃说的那些句句诛心的真相,果然封了贾代善做郡王,还将南安王府赐给了贾代善。
但是贾代善却不想再陪兴德帝演戏了,果然这日便有御史上奏,太上皇年事已高,也已经逊位数月不问政事,不如令太子登基。
兴德帝不是没提拔过自己的亲信,但是三十多年过去,有些亲信已经故去了,朝上的重臣也换了好几轮。另外,能让兴德帝完全信任的人,实际上都在他自己的能力能够驾驭的范围。
像贾代善这样能力超群的,兴德帝是防范的。
这就造成另外一件事实,在兴德帝真正需要用人的时候,他那些亲信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与贾代善抗衡的。不然前世怎么就那样被赶下龙椅了呢?
所以,当有臣子再次未必兴德帝逊位的时候,兴德帝不得不诏贾代善入宫。
而贾代善听完群臣的见疑,对兴德帝道:“臣觉得众位大人言之有理。”同时,贾代善目光坦然的看着兴德帝,没半分退让。
贾代善也老了,须发皆银,脸上布满皱纹,唯有一双眼睛神采依旧。这对被外界认为君臣相得的老搭档,如果从宁荣二府袭爵天壤之别算起,已经离心离德三十多年。
“老贾你是什么意思,朕刚封了你荣郡王,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兴德帝想发怒,如今却没了底气。
贾代善扫了一眼在一旁伺候的戴权:“戴公公,你日夜侍奉在太上皇身边,太上皇是不是身子越发不好,需要静养?”
戴权迎上贾代善的眼神,他跟了兴德帝几十年,最是老成持重的,依旧被吓得轻微颤了一下。
戴权甚至觉得眼前的贾代善和自己所熟悉的,从不居功自傲,懂得退步抽身的贾代善简直不是同一个人:“荣郡王这是为奴才了,奴才只知道忠于皇上,其他的一概不知。”
兴德帝正要以为自己身边终究有个信得过的人时,贾代善就笑了。
现在贾代善是携力挽狂澜、匡扶社稷的威势于一身的人,这为君三十多年的兴德帝和三十多年的权宦戴公公竟然被贾代善笑得有些发怵。
兴德帝本来是宣贾代善入宫商量保皇的事了,不相干的宫人都打发了出去。甚至为了表示诚意,兴德帝最信任的龙禁尉都是守在外面的,殿内并无不相干的人。
所以贾代善便不必客气了:“戴公公客气了,戴公公不但可知天下事,还知道如何勾结亲王宫妃,意欲谋逆!”
兴德帝抬起头来,盯着贾代善。
戴权到底三十多年的权宦了,而且一直自认为没有露出马脚,片刻震惊之后,便低垂着眉眼:“咱家不知道荣郡王在说什么。”
贾代善直接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这个动作在君王面前是大大冒犯了,皇上不赐坐,谁敢坐?
但贾代善仿若在自家一般,择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才不疾不徐的说:“戴公公在察觉到皇上对臣有防范之心的时候,没有少顺水推船逢迎皇上吧?做奴才的讨主子开心原本没有什么,可惜叫霍贵妃发现了戴公公的好处,于是在戴公公买卖龙禁尉名额的时候,没少掺司徒睿的探子进来。
皇上,您儿子逼宫那日为何反贼出入大内那样容易?因为您不但亲手将京营的兵权交给司徒睿,戴权还早就替您放了人进来里应外合。龙禁尉,天子近卫,可笑啊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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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兴德帝和戴权双双如遭雷击。
兴德帝是知道戴权善于逢迎讨好的,不过奴才么,把主子伺候好,说些好听的话便够了。至于戴权贪墨些钱财,也没瞒着兴德帝。
现在天下太平,龙禁尉的名额就是卖几个出去又怎么了?戴权终究是自己的奴才,一身一命都是依傍自己的。自己皇权稳固,戴权才有戴公公的体面。所以哪怕是卖了官,兴德帝也觉得戴权也会把好关。
但是,但凡不合规制,都会让人钻了空子。兴德帝自己也想不到,对戴权的一时纵容,竟会引狼入室。
戴权也上了年纪,但是飞快的跪下了,比二十啷当的少年都利索,磕头磕得砰砰响:“皇上,奴才对您一直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又对贾代善说:“荣郡王,咱家无论何时,对您都是礼数周到,从未得罪,你为何如此要至奴才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