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6
“阿娘,你拉疼我了。”文悅抱着被扯疼的胳膊,从谢知韫身后饶了半圈,站在离文杜氏远远的地方。
谢知韫面不露色,只当瞧不出她们母女俩之间的龃龉,帮着附和一声:“我瞧瞧,你细皮嫩肉的,别扯红了。”他把人护在身后,头也不抬的吩咐文杜氏,“她娇气,您虽是她阿娘,却也不必拘着她了。”
谢知韫除了在文悅的事情上迷糊了些,好脾气的忍着让着,可说到底他也是个算计精明的商人。
文杜氏急赤白脸的等银子给她那不争气的侄儿填债,文悅又不肯收嫁妆做谢家的正牌夫人,两下各退一步,文杜氏想了个外室的借口,哄着文悅跟了他,可外室到底是隔着一道呢。
妾同买卖,花红小轿抬进门儿,出个什么事儿且有官府给做主,外室要是跑了,他又找谁说理去呢?
况且文杜氏‘名声’在外,四里八乡谁不知道这是口填不满的井,孤儿寡母的倒是还好,只文杜氏那好赌的侄儿在,文杜氏能把闺女抵了给他,日后再缺银子,未尝不能抵给旁人。
谢知韫从不做没底儿的生意,思来想去,便做了个扣子,哄着叫文杜氏立了份儿文悅的卖身契,才把银子给了。
这事儿两下心知肚明,唯有文悅一个小傻子被瞒在鼓励不知情,她又被文杜氏灌了满耳朵歪理,说什么外室不与妾相同,日后照样各自嫁娶。也是因为这个,小傻子从前才总要念叨着家去,跟他一拍两散呢。
文杜氏一口一个姑爷喊得正欢,忽然被谢知韫怼了一句,她也不敢顶嘴,赔笑脸儿后退一步,算是矮了姿态,“不拘着,不拘着,璨璨娇气,那是姑爷疼出来的,是她的福气。”
文杜氏故意在谢知韫面前伏低做小,低声下气的姿态中一双精明的眼睛偷偷往文悅身上瞟,她闺女是脾气倔,虽不听话,却有一样是比别人强,那就是孝顺。只她再委屈几句,自有人出来降服姓谢的。
谁成想,文杜氏眨的眼睛发晕,愣是看着文悅低头,一言不发的将脸别了过去。
“咳咳……”文杜氏咳嗽提醒。
仍是不见文悅出声,文杜氏又咳嗽两声,谢知韫眉毛一挑,笑着问:“您身子不舒服?请大夫了没?别是风寒吧。”
“没……没不舒服。”文杜氏慌忙作答,“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急了叫口水呛到了,咳嗽两声就好了。”
“不是风寒就好。”谢知韫看了眼身后躲着的小人儿,学着文杜氏的语气,“璨璨身子骨弱,小时候鸡内金都要晒干碾碎了给她做补药呢,如今日子好了,更是要精细的伺候,千万不能过了病气,又勾出来旧疾。”
这些话是从前文杜氏常用来拿乔使的,动辄就是‘璨璨身子弱要上好的参药进补’,再不就是金银辟邪养神,新头面接着旧头面的往家里搬。
谢知韫倒不是心疼那些花出去的银子,他父母早亡又没个兄弟姊妹,好容易看中了个媳妇,他这万贯家财自是有媳妇的一半儿。只是淌水似的银子卷出去,那首饰汤药他可一回没见在文悅身上使过。
好容易得着机会母女俩有了嫌隙,他挤兑两句,也趁着文悅脑子清醒,叫她好好瞧清楚自己的阿娘是个什么脾性的人。
当初谢家来提亲那会儿,文杜氏就见识过谢知韫的手段,知道他不是糊涂耳朵好拿捏的,进了这宅子里,也事事打着文悅的旗号,谢知韫听文悅的话,她做丈母娘的更是过得潇洒。
日子久了,她都快忘了谢知韫是只尖牙利爪的狼,不似她那傻闺女好骗。
“哪能啊。”文杜氏收起精明劲儿,只同亲闺女论起了母女情,“璨璨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天底下没有不疼闺女的娘,打小我这当娘的待她好,我要是真染了风寒啊,早早的就离她远远的,就是自己撑着熬着,也不能过病气给她呢。”
文悅脸色越发不好,她想当即呛声,又怕自己再活一次的事情被母亲发现,咋咋呼呼传出去了,请些神仙老道做法来收自己。
“三爷……”文悅喊谢知韫一声,咬着嘴蹙眉,叫他替自己说话。
男人故意逗她,笑着假装不明白,文悅又急又气,上去在他手背上勾了勾,谢知韫才心满意足,反手捉住她的手,指头勾着指头不松开,看她尴尬的羞红了脸,男人更是促狭的笑意更胜。
玉指纤纤,隔着帕子捏住了他脖颈的皮肉,他再不依就要同着外人的面出丑了,男人这才清了清嗓子,将脊背打直了说话:“您这是当着我的面儿讲《孝经》呢?”
谢知韫抓起手边香几上的三才杯,扣了扣盖子,外头管家进来,文杜氏知他是要撵人,笑着又道:“我这把年纪了,大字儿不识一个,哪有什么经讲啊,就是过来同璨璨说说话儿,顺带给她表哥求个情。”
谢知韫抬头,目光看向管家,故作不知地问:“杜家秀才又犯了什么事儿?”
“没听说啊。”管家跟着主子演戏,猛地提高音调吓了文杜氏一跳,“衙门口贴出来的告示拢共三张,都是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匪徒,许是小的看走了眼,也没在上头瞧见杜秀才的脸儿。”
管家躬着腰,煞有其事,指着外头讨主人的示下:“要不……小的再出去仔细看个清楚?”
“没在上头!没在上头!”文杜氏赶紧摆手,连说不是,“哪能是塌了天的事儿呢,是小事儿,是件小事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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