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偶遇
虽然钱怎么算都不太够用,但比起之前的窘迫困境,柏方鸣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状态要好上太多。
店里冷气打得很足,下午两三点钟是没什么客人的,点餐台后的服务员在轻声打电话,老板娘在擦拭餐具放进消毒柜,不远处有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放最近很火的电视剧。
柏方鸣想不起来剧名,只觉得眼熟,因为周裴裴在群里刷过好几次屏。
夹杂在繁忙日常生活中的这片刻宁静,已经足够令他心满意足。
吃完饭,柏方鸣给周斐斐转了五千过去。
周斐斐是柏方鸣的室友。当时欠费额度到了上限,医院催得急,再不交费就会强制停药,他迫不得已才向同学开口。
两个室友东拼西凑,也只能拿出来三四千。周斐斐回宿舍晚,知道以后让他俩把钱都收回去,自己直接给柏方鸣转了两万。
这两万解了柏方鸣的燃眉之急,却也只是拆东墙补西墙。
周斐斐不在意,让柏方鸣有钱了再还他,或者意思意思还一部分就行,剩下的就算了。
非亲非故的,柏方鸣执意不肯收下这份好意。这时候周斐斐就会过来锤一拳说,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实在过意不去,就帮我把这份设计作业写了呗。
柏方鸣任劳任怨地帮周斐斐做作业,心里还一直惦记着要尽快把钱还上。
周裴裴很快回话:我真不着急,你要是不够用就先拿着用。
应了那句话,人越没有什么,越在意什么。
在柏方鸣看来,五千块钱可以做很多事情。是住院的全部押金,是妈妈半个月的医药费,是自己四五个月的生活费,还足够叶惟喝很多很多顿排骨汤。
他不太理解怎么会有人对五千或者两万毫不在意。
可是也许在周斐斐看来,五千和两万真的没什么差别。
柏方鸣回复周斐斐:够用,我能处理好,收下吧。
周斐斐就没什么负担地收了,然后问他:初稿这周就要交给小组老师审核,我把约会都推了,准备临时抱个佛脚。我们仨都在专用教室5,给你占了个座,柏大神准备什么时候来啊?
没错,柏方鸣在面对叶惟时说了谎,什么宿舍太吵、专用教室位置不好抢,都是骗人的。
宿舍很安静,舍友也很好,专用教室的位置只要想去,总会有办法。
直接表达要和叶惟同住的意愿太突兀,也很容易引起小孩的警惕和逆反。他只能迂回地表达自己的困境,顺理成章地让叶惟自己提出这个要求。
想方设法算计一个人,柏方鸣再一次觉得自己卑鄙又恶劣。
柏方鸣:我要在医院陪我妈,你们画吧,不用给我留座。
其实是晚上要去找叶惟,他对周斐斐也说了谎。
周斐斐:好吧,那你明天能帮我改下稿子吗,初赛我肯定是过不了的,但我怕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很没面子啊!
柏方鸣在谈话的间隙查看邮件,还没来得及回复周裴裴,另一条信息就在手机屏幕上方蹦出来:今天想吃西瓜。
他划去叶惟的消息,先回复周斐斐:你画好扫描给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帮你改。
柏方鸣找到相册里存的课程表,确认现在是叶惟的下课时间,可能是小孩躲在哪个角落里给自己发的信息。然后他才点开跟叶惟的聊天框,惜字如金地给叶惟回了个好。
已经能想象到小孩雀跃的神情。
他给叶惟的备注就是中规中矩的全名,在柏方鸣眼里,叶惟几乎可以算是自己某种程度上的甲方。监督他学习,照顾他起居,确保他在人生的道路上不脱轨,最好还能按照叶振海设定的轨迹一板一眼地长大,就是柏方鸣的全部工作内容。
可是为什么叶惟对他制定的要求严格遵守,为什么叶惟的反应那么好算,为什么柏方鸣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知道,叶惟收到自己的回复会很开心,为什么只是帮他解了一次围,叶惟就默认两人关系可以亲密至此?
如若只是极大限度的依赖与信任,他柏方鸣拿着这一捧真心,换来叶振海打到他账户上的那几位数字,就能若无其事地继续面对叶惟吗?
而这些种种,又确然只是单纯的信任和依赖,就可以解释通的吗?
柏方鸣闭上眼睛,沉痛又内疚地反问自己:你真的没有拿叶惟那也许深埋在心底、未挑明的、难以宣之于口的情感,当做捷径吗?
第9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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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吃两周柏方鸣打包回来的饭菜后,叶惟终于忍不住提出意见。
“这个油焖茄子跟上周的一样难吃,好咸。”
柏方鸣抬头看他一眼,很无辜,“这家店的茄子就这样。”
叶惟下不去口,一下一下地戳着碗里的饭,继续小声地抱怨:“不好吃。”
“知道了,”口味挑剔很正常,柏方鸣没有当回事,想了个最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那我明天换家店买。”
“也不能天天吃外面的饭啊,”叶惟拙劣的铺垫到此为止,说出了原本就有的打算,“我想喊个阿姨。”
柏方鸣没有马上回答。
“我、我就是想跟你商量下,”叶惟以为他不高兴,磕磕绊绊地解释,“就是那种过来做顿饭就走的阿姨,肯定不会吵到你!”
柏方鸣放下筷子,深深呼一口气,招招手让叶惟跟他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