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说谎
此时外面客厅的灯还没来得及打开,书房只留一盏台灯,刚刚够叶惟借着浅浅的光亮描摹一遍柏方鸣的侧脸轮廓。
分别的失落感这些天叶惟已经品味太多次,每回都带着患得患失的忧虑。
柏方鸣第二天也许会来,也许不会来。每天晚上都能见到他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呢?
叶惟眼睛一亮,觉得自己适时提出了一个好主意,“你可以住在这里啊,这样、这样,就不用……”
本来想说这样就不必柏方鸣来回跑了,又想起来人家还得上学,叶惟改口改得语无伦次,“总之不收你房租,你看行吗?”
第8章 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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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方鸣走出小区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H市的市中心就算临近午夜也自有一派风味,大大小小的店铺整齐地亮着招牌,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随处可见,马路上车流依旧繁忙,偶尔传来几声跑车的引擎轰鸣声。
太多的人没有回家,清醒的、买醉的、接吻的、分手的、悠闲的、忙碌的。
柏方鸣行走在他们其中,成为大众中的某一个,此刻的他并不需要变为特定的谁。
这是少有的、轻松的、完全属于柏方鸣的时刻,转瞬即逝。
“结账。”
“您好,一共22元。”
柏方鸣走出便利店,把瓶装咖啡放进包里,拆开三明治,坐上了出租车。
他给叶惟的回答模棱两可,含糊地说着“再看看”,就把人哄骗去洗澡睡觉了。
但他知道叶惟这句话一出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搬过去不过是早晚的事。
出租车疾驰在路上,带着柏方鸣逐渐远离喧闹的人声和纷乱的灯光,夜晚这才慢慢显现出它原来的样子。
“小伙子,你来这地方挺偏啊。”司机在导航标注的目的地停下车,探头望出去,用力分辨出“嘉乐综合医院”六个大字,“大晚上的灯也不开,要不是你打这趟车,我都不知道这儿还有个医院。听叔一句劝,咱看病啊,还是去大医院,大医院靠谱。”
柏方鸣认真地把三明治的包装叠成齐整的小块,攥在手里,认同了司机的话,“嗯,马上转院了。”
电梯一层层跳动,数字最终显示在7。
深夜的住院部走廊响起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直奔32床。
柏方鸣走进病房的时候,正好遇上来查看的护工阿姨。一对一的护工太贵,病人又离不开人,只能找一对三的护工,基本水平就是解决一日三餐,帮助点滴换药,晚上定时过来看几次。
护工认识他,也知道他的情况,觉得小伙子来回奔波受累极了,压低声音和他打招呼:“小柏来看你妈妈呀,阿姨肯定给你照顾得安安稳稳,你就放心吧。”
“麻烦您了。”柏方鸣有礼貌地道谢。
等护工离开后,柏方鸣把病床之间的隔帘拉上,轻手轻脚拖了张椅子在床边,把亮度最低的床头灯打开,翻开了在叶惟家没画完的稿纸。
“织帛杯”全国青年服装设计大赛——他们这个年龄段能接触到的最富含金量的比赛,六月初就是初赛筛选,需要提交一份原创个人作品。如果最终能够获得名次,不论放到哪份履历上都是绝对的加分项。
清晨的日光自东方铺散开来,瓶装咖啡早就见底。脑后有钝钝的眩晕感,柏方鸣把完成的稿子扫描后发给小组老师,极轻极缓地舒出一口气,站起来准备下楼买早饭。
没走出两步,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用力牵扯住似地一阵刺疼,他毫无准备地俯下身,猛地抓住身旁的门框。
端着饭盒的护工正好来送早饭,见到他这样,连忙放下饭盒过来扶他,“哎呦,年轻人自己也要当心点的呀,哪里不舒服啊?”
柏方鸣大口喘着气,没有力气分神回答她,还好几秒之后刺疼就自行消退,他直起身摇摇手,谢过了护工的好意。
同时叫住她:“阿姨,我之前就准备给我妈妈办转院,昨天那边通知说有空床位了,今天就出院。这些天辛苦您,我把酬劳跟您结下。”
时钟指向八点。
柏方鸣排在缴费窗口第一个。
“您好,办理出院需要把之前的欠费补上,这里显示账户一共欠费97962.3。”
柏方鸣递过去一张银行卡。
“发票请您收好。”
办市一院的住院手续,与主治医师交流初步治疗方案,与护士沟通情况,准备生活必需品,找新的护工。
柏方鸣在医院一遍又一遍地上楼、下楼、问询、排队,忙得不知东南西北,走出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两点。
他在医院附近随便找了家快餐店坐下,点了一份最便宜的套餐,开始规划余下的钱怎么分配。
柏方鸣向叶振海预支了三个月工资,这也就意味着未来三个月他不会再有大额的收入。两家医院的出院和住院费用已经用去一大半,卡里还剩下五万左右,考虑到这三个月的医疗费和自己的生活费,柏方鸣依然觉得自己很缺钱。
之前向亲戚和朋友借的医疗费,也需要列入支出计划,一笔一笔慢慢还起来。
哦,还要留一部分给叶惟的费用。叶振海给他的工资之外还有一块是给叶惟的生活支出,也一并预支给柏方鸣了。
套餐很快就被端上桌,柏方鸣暂时停止思考,专心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