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身后的人似乎并不着急追赶他,只慢慢的合围,像诱捕一只落单的小鹿。
前方的路到了尽头,赫然出现一堵高墙。
几个男子光着屁股,嘴角流涎,眼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
转身即被扑倒,熟悉的无力感,手脚被架起来,疯了似的在他身上胡乱拉扯。
李静训想,这就是末路吗?
下一瞬,被扑面而来一阵浓浓的血腥遮蔽了视线,还热乎着,顺着脸颊往下流淌。身上的动作停止了,才刚刚触碰到他而已。方才还鲜活的人双膝跪地,脑袋被砸个稀碎,那红的白的飞溅出来,落在晶莹的雪地上。
李静训定定的看着,仿佛是不认识了一样,风月挥动着铁锹,敲碎了三个人的头颅。
空荡荡的巷子里,一地脑浆,碎肉,三具无头尸,还有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
可是,分明他还在笑。
白色狐裘上腥沾淋漓,风月站起身,乌发垂顺在耳边,手心是血,脸上也是血。他摸了摸小训的脸,温柔的爱抚他,“看你下次还敢乱跑吗?”
枝头上挤压了厚厚一层白雪,给寒风一吹,簌簌的往下落。
惊天动地的嘶吼,绝望的,钻心的,抢米的人群一下子停止了动作,循着声音的方向张望。
李静训被敲断了腿,趴在雪地里,昏死过去。
腿骨的位置碎裂了,仔细看,软软的,只剩一层皮肉相连。
不记得是怎么回来的,醒来时已身在温暖的小草屋里,烧的通红的火炭,软枕罗衾,没了铁链,双腿用木头夹住,缠绕一圈布条。
疼,非常疼,李静训把嘴唇咬破了来缓解疼痛。
眼前的虚影过了好久才渐渐清明,风月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喝,”被强行打开牙关灌入,李静训呛咳得厉害,弄翻了药碗,湿了一大片。
“你不如杀了我。”
泪水滑落,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变成了这样,是爱,是恨,是针尖对麦芒,还是难舍难分。
“要怎么样,你才会放过我,”李静训眼里不断的冒出水来。
风月捏着他的下巴,手指发白,“你是太子,以后是皇帝,一句话就能要了人的命,我不过是个下九流的货,配不上你,可我就是喜欢你,想日日都和你在一起,你当我是我是疯了也好,傻了也罢,哪怕你有一天从这儿逃出去了,给我下道旨,赐死我,我还是会这么做的。”
第三十二章
第32章
赵练站在将军府的府院中,一身窄袖戎装,眉头紧蹙。眼前是十六支整齐划一的队列,月影下悄无声息。
三个月过去了,十六支死士又一次空手而归,李静训像掉进大海的一粒松针,消失不见了,他心中焦急万分,看着书房里彻夜不歇的灯火,又更担忧那个人。幸而,国姓爷平定乌蛮有功,双腿受过剑伤,自沙场搏命回来以后,朝廷多有体恤,他又表现的中立,不受任何党派的拉拢,受新皇信任,甚至镇压红巾军也不曾让他领兵离开京城,而是负责守卫皇城,专司皇室安全。
赵练对看门的小厮道:“你们晚些时候再进去收拾一番,将军今晚应该又歇在书房了,”两个小厮点头领命。推门而入,偌大的书房冷冷的,炭盆里只余些灰烬,李旭焱以手扶额,眼睛微阖。赵练扫了一眼旁桌上凉透的饭菜,唤来守门的小厮。
“别麻烦了,怎么样了?”
赵练听得这疲累的嗓音,硬着头皮道:“属下们无能,至今还没有查到太子的行踪,只怕是……”他往上瞟了眼李旭焱的神情,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
李旭焱:“不会,如果落入李静昭的手里,以他的脾气,不会处置得悄无声息,且看李静霆便知道了,一定还有什么地方漏掉了。”
赵练:“可汴京城这样大,除了中心的八个坊市人人有户籍,家家有保人,外围一圈却以流民居多,这些人终日靠打短工为生,好些人连名字都是假的。”
李旭焱沉思不语,烛火跳跃,映着他刚毅的侧脸。
赵练试探着说:“或者,让属下们再去南风馆查探一次,找找蛛丝马迹。”
李旭焱摆手道:“不必了,这样大张旗鼓的反倒引人注目。”
“那……”
“我去。”
赵练瞠目结舌,李旭焱起身来到院中,“那么个美人不见了,难道会找不到?”
翌日傍晚,两个男子一前一后进了南风馆,王妈妈迫不及待的迎上去,门前萧条多日,好容易来两个肥羊,浑身的气度一看便知是有钱的主。
倌人们鱼贯而出,珠翠叮当,簪花满堂,迫不及待的要贴上去,赵练臊眉耷眼的,心里一百个不想来,上次被灌酒后的丑态让他一想起来就恨不得荡平这座倌馆,微微落后些身子,生怕给人认出来。媚璃越过众人,表现得既羞怯又傲慢,好不容易熬成台柱,又赶上这样的萧索,他穿着湖绿色的玉衫,丹蔻是当季的白梅,颧骨和耳垂皆上了胭脂,没有饮酒却有一种别样的醉态,娉婷的站在人前。
李旭焱扫了一眼,里面没有他要的人,面无表情。
王妈妈瞧了出来,上前道:“爷可是有熟悉的相好?”
?
李旭焱:“才这么点人?大名鼎鼎的南风馆也要做不下去了吗?”
王妈妈:“爷这是哪里话,老婆子我在行里也有些年头了,您看上了谁,保管没有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