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34
李静训心道:“为了吃饼不惜惹上麻烦,天下一绝的怕是你吧!”
马上的少年听完遂大笑起来,“难怪我爹说,太傅门生遍布天下,他死了以后就树倒猢狲散,剩下的都是些草包,叶阆,你曾经也是打马游街的状元郎,文章写得冠绝古今,要是少去几趟花街柳巷,说不定我爹还能提携提携你,现如今,沦落成区区校书郎,还改不了那男儿—本——色。”
李静训蓦地看向那书生。
褐袍书生仍不改那副笑意晏晏,“既然是男儿本色,又怎能改去?王尚书家教森严,喜欢关起门来做事,等你再大些,说不定还要跟叶某讨教,”这话明朝暗讽的将王尚书一家都带了进去,几个奴仆已经面色一变,手执棍棒,蠢蠢欲动。
却听那书生又道:“王尚书在陛下面前夸口,三个月解决叛乱,怎的都半年过去了,那伙反贼不退反进,硬生生扼制了九曲江,尚书大人连嫡系镇平军都派过去了,也没讨到好,皇上下旨换帅,让国姓爷领兵,在下记得,调回的旨意是三天前发出的,怎的今儿小将军就身在汴京了?看来是这大宛的名驹,日行千里,在下一定要跟同僚们夸耀一番。”
此话一出,马上的少年瞬间变了脸色,“你……”一旁的奴仆赶紧劝住,凑上去附耳说了几句,不时用眼神打量他,片刻后,少年带着人绝尘而去。
那对夫妻冲上来将孩子抱在怀里,向书生和李静训扣头,“谢谢两位恩人……”
李静训不惯这种场面,只摆摆手,便要离去,那褐袍书生却走到他面前,深施一礼,道:“在下临出门时,黄雀在枝头绕树三匝,叽叫个不停,我当是有什么好事,原来竟是与公子的缘分。”
李静训听他将偶遇胡诌得天花乱坠,道:“在下只是楼里的一介小厮,不敢当公子这话,此番出来是为采买些物资,时候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抬脚正欲离开,那书生却伸手一拦,道:“王小将军自幼养尊处优,睚眦必报,若是让他知道了公子的行踪,可说不准会怎么样,天色尚早,公子不若与我去尝尝桂花酥饼,欣赏一番澜沧江的美景,”说完,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领路而去。
李静训只好跟上,内心在思索:这人是谁?听刚才那小将军说是从前外公的门生,外公走了以后,不少人都被下狱、流放,这人虽遭贬斥却仍在朝堂?他是哪一届的状元?参知政事范克严还是右司谏韩琦?属哪个阵营?除了七哥疯了以外,几个兄弟都死在了光明殿上,当初大哥与三哥仗着势大与二哥相争,是最先死的,然后……蓦地,脑中一丝灵光闪过,好像最后的记忆里,有一个人不在那里……
一根手指在眼前晃悠,李静训才回过神来,书生笑道:“公子莫不是饿了?别急,这鲤跃居的掌柜与在下相熟,等下咱俩只消往那儿一坐,保管麻利儿的就上菜。”
李静训被书生拉着手上了二楼雅间,摁在了座位上,书生一边倒茶一边道:“在下叶阆,字博仁,不才,谋个户部校书郎的闲职,我观公子年纪尚轻,可否斗胆称一声贤弟?”
李静训摆手,“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厮杂役,不敢舔居这个称呼。”
叶阆笑着说:“小兄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世上很少有年轻人有此等勇气了,愚兄以茶代酒敬你,敢问贤弟如何称呼?”
李静训想了想,道:“小训。”
叶阆添了茶连敬了三杯,期间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曾游历花丛的经历,仿佛世上的美酒、美食、美人都尽被他摘取,正说到兴头上,店老板推门而入,后面跟着几个大汉,个个黑一张脸,不像来上菜,倒像是讨债。
老板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道:“叶大人,不是小店不懂规矩,您从年前欠的一大笔酒钱拖到现在,还白吃白喝,我这鲤跃居也不必开了,”一挥手,让出身后的大汉。
澜沧江边烟柳画桥,游人如织,那些初入爱情的女子们最爱在此相会,摘一朵洁白的桂兰,缝在香囊里,暗香幽幽,便是给情郎最好的信物,二人携手于湖畔共游,情浓时,许下生死的约定。
今天却给两个圆滚滚的东西迎头咋来,情人们纷纷避之不及,定睛一看,竟是两个人,团成一团,从鲤跃居的门槛上丢下来,其中一个还连声喊叫:“你们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李静训爬起来,灰头土脸的,衣服和裤腿都脏兮兮的,身旁的叶阆也好不到哪儿去,脸上挨了一拳,肿的老高,褐色的袍子撕破好几个地方,还指着鲤跃居的大门愤愤不平的叫骂,方才那几个大汉去而复返,身形在门口一晃,他吓得赶紧拖着李静训逃似的离开了。
夜色渐起,江畔亮起了点点星灯,梨殇亭内,娇俏的少女,踩着节奏,轻歌曼舞,腕间的铃铛随着舞姿轻响,好似一只轻巧的雀儿,一方纱帘隔绝了弹琴之人,细微悠长,时如人语,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侧目。
叶阆在不远的人群中朝他挥手,一路小跑过来,从怀里掏出两个热腾腾的大包子,塞给他,自己拿一个咬了一大口,吃过包子,又说是要带他畅游澜沧江,二人乘了一叶小舟,往江心去了。
彼时晚风轻拂,天上月轮照着舟中人,叶阆负手而立,看着李静训倚靠在船头,惬意舒适的样子,道:“看来小训很喜欢这里,第一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