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伏脉
黑来砚继续说:“御前侍卫不好当,皇上脾性不好琢磨,才登基那会儿对下严苛,一不顺心就要打杀。但宫女说,应三川第一次进栖龙殿面圣,他出来之后,皇上就消了气。”
看来就是这一次,他得到了梁长风的认可。闵疏思索着,很快理清思绪。
不论应三川对裴家恨或不恨,他都会眼馋裴家的权势,太后是裴家女,皇后也是裴家女。看起来皇室血脉尽数握在裴家手中,但裴家根本守不住,因为他们没有实权。
应三川也尝试着往上爬,他不是嫡系,在很多能够升迁的地方都会受到阻力,所以他要另辟蹊径。他或许本来是想讨好太后,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先帝崩逝后,他替太后肃清了很多先帝心腹宫人,黑来砚说他杀人干净,很大可能就是在替太后斩断新帝结识先帝心腹的可能,好叫他孤立无援,只能依靠太后。
不过应三川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官职没有前景,因为先帝的心腹总会杀完,太后不会留他活得太久。他后来又被太后派去栖龙殿办事,他接触到梁长风,发现梁长风是一个很好的转机。
应三川抓住这个机会,向梁长风投诚,但梁长风不一定会立即答应,或许他会怀疑这是太后对他的试探。
应三川应该做了一些能够打动梁长风的事,但那些都无关紧要。
闵疏说:“依王爷之间,应三川效命皇上,是忠诚居多,还是利益居多?”
第97章 伏脉
楼下的人来来往往,掌柜清空了一楼的场子,空院中的锦衣卫们都束手而立。一顿饭过半,该说的事最起码已经起了个头,厢房里的气氛不太松快,几人都没说话,孙供连烟枪也掐了。
梁长宁收回目光往楼下看,回答闵疏说:“应三川也许一开始是为了利益才投诚梁长风,但狗养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何况是人呢?应三川曾高价买过一只鹦鹉,说是送给梁长风的生辰贺礼,不过梁长风当着他的面把鸟放了。”
闵疏若有所思,梁长宁又给他夹菜,挑了最嫩的菜心放进他碗里。黑来砚和张俭都是陪餐,连筷子都没动,一大桌子菜吃到现在还跟刚端上来一样。
“花舟妓子,她们的船靠岸了。”张俭指着另一边窗户,“她们跟锦衣卫也有往来。”
黑来砚也往下看了一眼,那几个姑娘都生得漂亮,轻罗小扇香风招人,侧卧在小舟船板上拨水,指尖的蔻丹沾了水珠就越发鲜艳。
“大人,日头高照,不如来花舟上歇歇?今日妈妈不叫咱们收钱,清茶小酒都备得齐全,来逛一圈嘛。”那姑娘衣裳沾了水,贴在肩头,叫底下的肌肤若隐若现。但锦衣卫办差不敢走神,只把那姑娘当耳旁风。
姑娘寻了没趣,憋着嘴又缩回了花舟里。
“有意思,”闵疏杵着筷子说:“应三川不近女色,他手底下的人也都是和尚?北镇抚司上下都叫他管得铁桶一样,总不能真没有短处吧?”
“他们也吃酒赌博,办事的间隙里得闲了就玩女人。”张俭说,“褚辉大人说的。”
闵疏又靠回那边栏杆,看着应三川的厢房,了然道:“那就是因为今天事情大,他们不敢玩忽职守。所以今日他们到底在详谈什么……应三川宴请的这几个人,都是朝中重臣,督察院蒋知协管百官有上谏之权;冯道成是北镇抚司顶头人,掌牢狱且曾试图在截下我;刑部孙供——”
闵疏突然顿住,又说:“还差一个大理寺,远东楼就能办一场三司会审。但应三川请不来宋修文,所以他请这几个人是想在文沉的案子上有所偏颇,赦免文沉?”
应三川是梁长风的鹰犬,他做事是听梁长风的旨意。大理寺虽然暂时把文沉奉为座上宾,但该查还是要查,陈弱水没留下什么证据,所以就得顺藤摸瓜往南边去找。这事大理寺办不下来,大理寺的人出京需要层层报备,所以要联合刑部与北镇抚司去查。
应三川今日找来这几人,大抵就是要在这上头使绊子。看样子,梁长风还是想保文沉。
可是不对。梁长风已经被喂肥了,他如今羽翼渐满,留着文沉反而不利于揽权,这是他拔除文沉独自壮大的好时机,闵疏已经把机会送到他手里了,他反而不要。
梁长宁见他蹙眉,问:“你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闵疏喃喃道:“是不是梁长风有把柄落在了文沉手里,这个把柄大到足够威胁他的皇位,所以他才要保文沉,这是文沉敢进大理寺的底气。”
他觉得自己摸到了关键,转头看梁长宁,说:“在夜宴宫变以前,梁长风和文沉的地位不对等,梁长风依附文沉和太后。但宫变之后,他们的地位就逐渐趋于平衡。为什么?”
梁长宁放下筷子,想了须臾,“因为裴家倒了,太后出局,梁长风可以直接与文沉对接,他收服了太后在司礼监的心腹,所以手里的势力开始与文沉持平。”
如果说他们的角逐是从太后出局开始,那么就意味着太后曾经也是他们牵扯之中的一环,最起码她知道梁长风的把柄是什么。闵疏想,能够同时包含这三人的事件并不多,范围一缩再缩,再加上司礼监这个内廷机关,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只有先帝暴毙那夜,文沉勾结太后调动兵力杀穿了东宫,接着是九门戒严,满城搜捕漏网之鱼,翌日先帝出殡,新帝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