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窃听183
过了片刻,远东楼的掌柜出来迎人,恭敬着把应三川一帮人送进了厢房。这场宴席没有花舟上的女人作陪,因为应三川要谈的是要事,妓女反而坏事。
张俭看着下头入座的几个人,对闵疏详细解释:“来的这几个人有督察院蒋知,刑部孙供,还有那是……”
张俭盯了片刻,直到那人掀开斗笠露出半张脸来,他才说:“那是应三川的顶头上司,冯道成。”
这些都是梁长风的人,往日里都是通过应三川通气,并不能在私下里直接见到梁长风。
“冯道成说是应三川的顶头上司,其实早已经名存实亡。”门吱呀推开,一个黑衣男子抬脚进来,站在桌边,接着说:“皇上全心信任应三川,应三川可以说是他的心腹,在很多大事上,应三川反而比冯道成有话语权。冯道成比应三川官职高,我猜测纯粹是为了在某些时候替应三川顶锅。”
闵疏从没见过这个人,但看他一副熟稔的样子,便知道他是梁长宁口中的听记。
“黑来砚,我的听记。”梁长宁为他介绍,说:“干听记的老手,押运也不在话下,早年危家那批私盐就是他换出去的。”
梁长宁手底下的人都做过听记训练,早先都是用惯常的法子,随身携带小本子和笔,随听随记。但这个法子不稳妥,听记要是被抓,口词本就成了敌方的突破口。后来听记之法不断更迭,口词本也被换成了密语,各家的密语体系不同,听记又变得麻烦起来。
黑来砚能从走镖兼任听记,主要是靠他的脑子。他记东西很准,不用写在纸上,过一遍耳朵就能记在脑子里。但存不久,不能过夜,否则容易忘。京城地盘不比塞北辽阔,黑来砚传消息不用长途奔波,听记就成了他的强项。
闵疏颔首,抬手请他坐下,黑来砚便坐在张俭旁边,但这样离闵疏隔得远,说话要大声才听得见,他就又站起来,俯身靠在栏杆边,低头就能跟闵疏交谈。
冯道成摘了斗笠,一旁的锦衣卫便立刻双手接过夹在腋下,附耳说了句什么,冯道成摆手,又四下审视一番,这才转身进了厢房。不多时,掌柜亲自带人上菜,都是些费时费力要功夫的好菜,佛跳墙、蒸鱼片一类的都用炉子温着。
“应三川这一桌不便宜,能顶他一个月俸禄了,估摸着是走公账。”张俭说:“看来是上头请客,他也只是个出面招呼的。”
黑来砚早前见过闵疏多次,但他此刻装得很好,他端茶靠在栏杆上,咕嘟喝一大口润嗓子,又把话扯回去:“应三川是怎么爬上来的,还要从裴家开始细讲。”
应三川的母亲是裴家一个偏房的庶女,打八竿子努努力也能跟裴家碰一碰,偏房的主母本想给应三川母亲寻门好亲事,后来又后院内斗,把他娘许给了应家一个庶子做姨娘。
从根上来说,应三川实在是偏得不能再偏,多少个嫡庶尊卑压在他身上,导致他活得很不如意。
“应三川不属于嫡系,所以他无法得到重用,家族也没有为他铺路的意思,他头上还压着家中嫡子和长子,他几次三番落榜,只能自谋出路。”黑来砚舔嘴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他一开始干的不是锦衣卫,锦衣卫里能做官的,全都是京中大家官员的子弟,四大家看不上锦衣卫,但官眷喜欢把家里孩子往里塞,一是因为锦衣卫直属圣上,能得见天颜。二是因为锦衣卫不归三司法管,一旦家中出事,锦衣卫能从中周旋,最起码能免拷打之苦。”
梁长宁给闵疏夹菜,这道糯米排骨蒸得软烂,骨头一抽就走。闵疏问:“如果按锦衣卫的择录要求,应三川扒了皮也进不去,他从前是在哪处做事?”
黑来砚笑了一声,说:“这就是有趣的地方。”
底下的包厢里有人点了烟枪,为了通风开了窗户,闵疏能从窗外花枝的间隙望进去。应三川坐在上座,周围几人对他都是奉承讨好之意,见他皱眉,又连忙把烟枪掐了。
但应三川不是喜欢摆脸色立威的人,他今日是有事要谈,还要几个老滑头让步,所以他微微扬手,身后的锦衣卫心领神会,又替人把烟枪点上了。
“应三川他娘算是家中幺女,没出阁前听话乖巧,她被主母许给老男人做妾,家主自然心生愧疚,于是她就顺势卖乖,给应三川谋了份宫里的职,把他弄进去伺候太后。”黑来砚说,“算日子,是先帝去世那几天,太后要处置遗留下来的宫人,手里正缺人。应三川杀人利索,处理得也干净,虽然他不是裴家嫡系,但也有血脉在身上,太后逐渐开始信任他,把他调去了栖龙殿,做御前侍卫。”
闵疏听到此刻,对后续故事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他没有打断黑来砚,继续听了下去。
“我只能查到这里,后面的消息,都是从近身宫人嘴巴里骗出来的,不知真假。”黑来砚喝饱了茶,终于不再觉得口干舌燥。
“先说。”闵疏又道,“应三川在谈什么,你们会不会看唇语?”
黑来砚和张俭听闻此话,都偏头出去看,看了半晌才把头伸回来一齐摇头,张俭说:“看不真切,都叫窗外的叶子挡住了。”
梁长宁却说:“他们在谈大理寺扣押文沉这事。”
闵疏颔首赞同:“我估摸着也是。”
张俭又偏头出去看了一眼,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他摸不着头脑,也没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