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风满槛
原先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四肢百骸的力量也渐渐恢复。
他深深喘了几口气,慢慢蹲下,将外衣铺在地上,然后面对夏薰躺上去,把这个被梦魇困住的少年,轻柔搂进怀中。
少年。
夏薰今年二十四岁,但在祁宴心中,他还是与他初遇时的十六岁少年。
祁宴调整姿势,让夏薰躺在他身上,远离冰凉的泥土。
夏薰愁眉不展,还在唤他的名字:
“……祁宴……”
祁宴环抱住他,强忍满目酸涩,在他背后轻轻抚摸。
“我在……我一直在……”
他言语哽咽,说话都发着颤。
他按住夏薰后脑,把他的脸贴在自己心口。
夏薰的手仍旧握成拳头,缩在胸前,他的表情没有那么痛苦,却还是眉头紧皱。
不过,他不再呓语了。
至少,在祁宴怀中,他能获得片刻安眠。
第11章 风满槛
夜半,夏薰从梦中惊醒。
他睁开眼睛,愣了很久,才想起来身处何地。
火光早已熄灭,洞中漆黑一片。
他缓了缓神,这觉睡得并不安稳,可他居然没有觉得寒冷。
月光从云层里透出来,照进洞中。
他借着幽微的光线,看见祁宴的脸,他的脸庞离他不过只有数寸。
他惊得立刻坐起来,原来他方才一直躺在祁宴的胳膊上。
他的体温源源不断传过来,夏薰才没有感觉冷。
祁宴似有触动,人虽未醒,如同本能般伸出双臂,牢牢抱住夏薰的腰。
“夏薰,别走……”
夏薰僵硬着身体,任他抱着,直到他再度睡熟,环在他腰间的手渐渐松了。
他移开祁宴的手臂,放到一旁,不由自主看向他的脸。
祁宴非常瘦,比夏薰初识他时瘦削许多。
即使在梦中,他的眉宇间也浮着一层浓重的郁色,像是不得安睡的样子。
他的眉间有一道深深的沟壑,就算不皱眉,眉心间都残存着浅浅的细痕。
夏薰不懂。
他大仇得报,加官进爵,理应春风得意,眉飞色舞才是。
为何要这样黯然神伤?
贺琮已经有两个孩子,就连他大哥都娶了亲,祁宴却还是孤家寡人。
他动了动,好像又要抬起手来抱夏薰。
夏薰起身,睡到了离他更远的地方。
他背对祁宴,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任何有关他的事情。
枕着手臂,夏薰又一次沉沉睡去。
是鸟叫声吵醒了他。
附近的林间有一种叫声奇怪的鸟,天还未亮就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它们数量很多,发出的鸣叫从四面八方传来。
夏薰坐起来,眨了眨眼睛,神智逐渐清明。
山洞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洞外隐约有说话声传来,他掀开祁宴盖在他身上的外衣,起身往外走。
祁府的马车已经停在洞外,祁回正在和祁宴说着些什么。
他神态十分严肃,祁宴也是越听越认真。
夏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迈了一步,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硌脚的东西。
他拾起来一看,是一串玉佩上的红色穗绳。
绳子鲜艳夺目,没有褪色,应是不久前才掉在这里。
祁宴不会用这种颜色的绳子,这不会是他的。
如此看来,昨夜除了他们二人,还有别人曾在此处经过。
夏薰正觉得奇怪,抬眼一看,忽然见到祁回腰间的玉佩。
——那块玉还在,只是玉下的绳穗不见了。
他顿了顿,慢慢反应过来。
他拿着穗绳走向他们。
见到夏薰,祁回当即闭嘴,低头向他行礼。
祁宴回头,看到是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夏薰没有理会,举起绳穗就问:
“祁回,这是你掉的东西吗?”
祁回看了看它,又看了看腰带。
“好像……确实是在下的!怎会——在公子手里?”
夏薰说:“是我捡到的。”
祁回道谢,想要接过。
夏薰不给。
“祁回,你是什么时候找到这里的?”
祁回对答如流:
“今日早些时候,我带人搜寻此地,见到地上的脚印,沿着脚印,找到了洞中的大人与您。”
夏薰又问:
“昨天晚上下的雨,是什么时候停的?”
祁回告诉他,断断续续下了一阵,还未入深夜便停了。
夏薰把绳穗放到他手中:
“所以……你昨天晚上就找到我们了,对吗?”
祁回故作惊讶:
“公子何出此言?属下是今晨才来到。”
夏薰看着地面,悠悠道:
“昨夜下了短短一阵细雨,刺客地上的土几乎都干透了,你的绳穗却仍旧潮湿,甚至还沾了泥土,若是你今晨方至,绳穗上怎会潮湿?又怎会有湿润的泥土?”
祁回一愣,一时语塞。
祁宴终于开口了:
“你的眼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夏薰不理会他,执著地问祁回:
“你昨夜便找到这个山洞,为何今晨才来接人?”
祁回看了一眼祁宴,下定决心,说:
“公子有所不知,其实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