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审问29
新兵们私下悄声议论。他们或回首,或踮脚打量他人,最整齐划一的动作不过左右摇头。
“窃书极其严重,若确有其事,我愿尽力配合大人——不论清点书籍,还是一一盘问士兵证言。”
末了,希莱斯低头,恭顺与诚恳不言而喻。
他这番供词之流畅,神情之郑重,先不谈其他,相比汉森的含糊其辞,听感简直不处于一个层次上。
尤其此时芬顿的表情:张着双唇,满目难以置信。
在他人看来,意思明显被希莱斯瞒着,背地里拿自己借的书去偷学,从而感到震惊和伤心。
从某种方面讲,增加了供词内容的真实性。
即便大家心中的天平一开始就倾斜,一经希莱斯从容不迫的发言,天平不由得渐渐转变,往外乡人这边歪一歪。
事务长仍像尊威仪的雕像坐在桌前。若定睛察看,不难发现,眼里正在涌动一些耐人寻味的东西。
他微微颔首,目光对上某道红色身影,“雕像”的神情有了稍许活气,流溢欢悦。
尽管它和眉眼之间的距离一般狭窄得不可见。
红色身影向他点头回敬,经过准许后,马可教官走出人群。
手底下带的兵据说犯“窃书”重罪。教官,即他们的顶头上司,不可能不出席审讯。
“那叫芬顿的孩子身为书记员,随身携带卷轴,常事一桩;而希莱斯他亲口请罪,我没什么好说的,不会为此开脱辩解。”马可道。
“如果几位同意,我便请求彻查遗失书籍,”马可话指厚唇布德等人,“包括调查双方证词是否属实。”
马可教官不偏袒自家兵,在场的新兵们心底异常舒畅。要求公平公正,他们也认为这是最佳的解决方式。
厚唇布德在马可出面后,反而撇开头颅,略略垂着。
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了去,无人察觉他酝酿阴霾的双目。
太失败了,他想。没用的伦道夫,汉森蠢笨如猪。
他找来做证词的那家伙临时掉链子,也不知佯装腹痛还是真病,临时只能抓汉森顶场。哪料汉森只差没当场尿给事务长看,跟个鹌鹑似的畏畏缩缩。
虽说伦道夫拿的主意,但他鞋没穿好就想踩火堆。
诚然,今天看似是个可以施展计划的日子,可准备尚未做得谨慎完善:一见有机会,火急火燎地开始犬吠。
一群没用的窝囊东西,他暗骂。仓促对付希莱斯,结果造成现在两难的局面。
伦道夫准备依允之时,厚唇布德突然张口。
“大人,兴许汉森看错了。”他低眉顺眼。
他嘴上说着,心底咬牙切齿。
假如真由军官们派人明察暗访,他们后手没留,伪证也没来得及做,反倒前几天浴室那次询问会被看作反常举动。
更别提,他们事前专门打听过希莱斯近期的动向,于是才把握住后者没有“人证”。
一旦查到他们的所做作为,那将变了性质。
宁可吃点惩罚,厚唇布德也不愿接受探查。
汉森笑得比哭还难看:“没准呢……没准我看错……是、是!大人,我眼神不好,认错人啦。”
他下巴宛如痉挛,言语在牙齿间磕碰。
旁的新兵听了有些无语,咕哝说:“眼神不好怎么还在弓箭队呆着。”
事务长几番确认,汉森汗如雨下,光顾着点头,再问不出别的东西。
肃着脸,事务长站起身,面向希莱斯:“未经报备上级,你擅自行动。念在情节不算严重,领十军棍。”
话锋一转,事务长扫视控告的几人时,眼神凌厉。
那几人各个把下巴埋进领口,唯独伦道夫梗着脖子,全然一副懵在当场、不明白发生何事的模样。
“你们,因触犯律令,诬告他人,立即前去罚场领鞭罚!”
事务长双掌相击,声如洪钟:“散会!”
围观新兵们摸不着头脑,若非卫兵强行遣散,他们还得愣个一时半会儿。
明明大家来看外乡人喜闻乐见受处置,但中间一波三折的,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结局?
议事厅一哄而散,新兵们鱼贯离门。
有人思前想后,弄不懂其中关节。
他朝一起看戏的同伴询问:“为啥事务长那么容易轻信外乡人说的话?他说诬告,真就成了诬告。”
同伴敲他一个暴栗:“你胆子大,词不过脑就瞎往外吐,小心被事务长听见喽!”
“事务长掌握的信息肯定比咱们多,哪边说得更有理、更符合情况,自然选择哪边。”同伴接着说。
“光我瞅见的就一个:外乡人自称不识字,想学。汉森指控的时候说什么?说他窃书到外面读,卷轴也是从芬顿身上搜的。但你猜,卷轴摊开那会儿,上面写了啥?我挨得比较近,看得一清二楚。”
“差点忘了,你爹以前是贵族来着,你认字。快讲,别卖关子。”
同伴自豪一笑,道:“卷轴记录着绿洲阵营手下的各方骑士团,像名称、位置、情况、什么时候建的……统统写上头。关键啊,有些字词生僻得我都不懂,更何况希莱斯!”
“汉森没扫几眼就乱点头,之前称字密密麻麻,后来卷轴上面画着骑士团徽记,字符间距不咋窄,挺宽;前后矛盾,谁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