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43
不过云今既然这样讲,便不难看出她和离的心之坚决。
陆景同落寞难言——离,他再没正当理由经常见她、关心她;不离,永远是叔嫂,虽可日日相见,他那点心思却是背德。况且她实也是伤了心才做出这个决定的,真离开陆家才能真开怀吧。
两人便这样来到牙行。
晋阳纵横七十八坊,豪富显贵偏爱东片,西市虽热闹繁华却多为胡人客商聚居,城南才是适合云今这样手头不富裕的独身女子。巧的是,谭卉家所在的永达坊正有一处屋宅可赁,两者之间步行很快即达。
谈拢价钱后,陆景同带着云今去衙门盖章为证。
契纸拿到手,又领着她去认了认永达坊东北角的武侯铺,若有险事不至于找不到地方求助。虽然他很不认同阿娘所言有钱万事通之说,但还是将云今支开,自掏腰包打点了一番。
忙完这些已近黄昏,谭卉热邀陆景同一道去她家吃饭,陆景同借口坊门将闭,快快离去了,连口茶水都没喝。
云今这才从家务中抬头,望着陆景同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方才跑了好几个地方,他貌似没去新开的书肆。
晚间谭卉缠着云今留宿她寝屋,两个小娘子躺作一排,一个丧偶一个和离,倒是多了无数话题。
“云今,你说陆显庭会不会改天来求你回去?”
谭卉手枕着头,回想自己以往看过的话本,很多男人都是失去了才痛哭流涕痛改前非的,“若他来,你会不会纠结心软什么的?”
回答她的是斩钉截铁的一句:“不会。”
云今望着帐顶说:“我在陆家等他便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三日时光,都能从长安快马赶至晋阳了,却不能使他动一动尊足,从亭林坊走出来。”
谭卉不无惋惜地说:“我看陆显庭的弟弟人倒是挺好的,看着富家公子样,打扫屋子倒是不忸怩,挺好。”
云今随口嗯了声,却陡然想起先前兄弟俩互殴之事,再细想景同当日所言,以及今日所行,包括白天那条帕子,他擦完了汗就一直捏在手里,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还她,真是怪怪的。
心间冒出个荒诞的念头,很快被云今否决,怎么可能啊……
次日晨起云今便回自己家,却在门口撞见靠在犊车边打盹的少年郎。
“景同你怎么来了,这么早,用过朝食了吗?”
“嗯,一会儿我要去书院,所以早些。”
陆景同闲话不多说,指挥下人把车上的物件运进屋,“我看你家空得很,说话都有回音,干脆给你添置一些家具,你什么表情啊……不能退的你别想了。”
看云今启唇欲言,陆景同又急忙说:“放心吧不是很贵,我同窗家里做这个的,我我找他有让利,嗯让利的。”
陆景同移开视线,琢磨着干脆把犊车也给留下,但养牛驭车不像是女孩子一个人能搞定的,还是算了。
他正忖着,云今忽然笑了下,温声说:“谢谢你,景同。”
陆景同转过来,对上云今的笑眼,脉脉温柔,让人心尖一颤,但他知晓这只是把他当弟弟看待的温柔。
“听说开了年生员就要陆续进京备考了,长安没有晋阳这么冷,但你还是要多留心,厚衣手炉还有常用的药品别忘了带。”云今乌瞳明亮澄澈,坦荡自然,“祝你金榜题名。”
晨风在树梢穿行,哗哗作响,卷来一股凉意,陆景同却是后心汗湿,手指微颤。
她这是在说,让他别再来了。
她……是不是知道了。
“好了,不是说要去书院吗,莫迟了。”
陆景同走时,深觉狼狈,他明明还有话没说,却是再不敢对上她的眼,而她还在给他递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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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今望着满屋的新物件,心里估算着价格几何,将来最好寻些新活计攒够钱,或者以别的好接受的方式还给景同。
门外却飘来个熟悉男声:“我看他这魂不守舍的样,是考不上进士的。”
云今惊恼回首,见一男子身着双十花绫圆领长袍,抱臂斜倚在门框处,硬朗的脸上酸溜溜,正是霍连。
他这德性云今已然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淡声:“景同不像霍郎君,日日游手好闲,无事生非。”
无所事事,霍连实也承认。前世仕途并非他愿,顺水推舟也,又因圣人与姜氏强赐婚,他今生愈加没了为官的心思,只盼与云今和好再往长安接了阿娘,左右田产铺子不缺,一家人无论在哪儿都可过日子,何必像前世那样为君卖命落得一场空。
霍连唇抿直,走过来说:“反正上一世永宣六年前二甲里没有陆景同的名。”
云今稍显愣怔。
差点忘了,他们俩都是重生过的人。前世永宣五年下半年霍连就被圣上点为千牛备身,置之左右,出入禁中,次年任寿山县令,而新科进士入翰林院或分配到地方,这么说来霍连还真有可能知晓前二甲都有哪些人。
那景同未在其列究竟是考运不佳,还是霍连记错了呢?云今瞥霍连一眼,“霍郎君还是先考个举人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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