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69除夕
灼息像山火那般延烧,燔溃长林丰草。
她仿若置身火海,理智丢盔弃甲,兵败如山倒。
“何夕,你不去好好躺着,乱走干嘛……”
时雨试图拂下肩上的臂膀,可它们纹丝不动。
“……太慢了。”
这嗓音犹如被热砂磨砺过,干涩而粗哑。
上牙下齿轻轻摩擦着侧颈,然后在下一刹毫无预兆地狠啄下来,烫出一小片炮烙般的钝痛。
她又被猫咬了。
何夕心满意足地嘟囔:“好甜……”
说完身子一软,趴倒在时雨背上。
时雨转身扶住她,慌忙道:“你……你吃坏东西了吗?”若是食物中毒就遭了,必须赶紧送医。
“没有……”何夕坚称自己没事,“只,喝了点饮料,有点……头晕。”
“饮料?”
“嗯。”
时雨把何夕搀回房休息,去厨房瞅了眼冰箱,见里面少了罐米酒。
她一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发热的人通常味觉失调。何夕准是眼花拿错了罐子,又没尝出来端倪,才误把酒酿当别的饮品喝了。
发烧喝酒,后果不亚于泼油救火。
她到卧室替何夕盖了被子,正欲走开一会儿,却不想被人拦腰抱住,扯了过去,拖留在床沿边上。
时雨无奈:“何夕,我要去做晚饭,你等一等……”
无论说什么,何夕无动于衷。
她用一个跪立的姿势,扑在时雨左心前,埋面不语。双臂死命地圈紧怀中人,就好像她一放手,就会丢失生命的全部重量,变得虚浮不堪。
空间光影婆娑,杂声寂然。
“……何夕?”
抚着侧脸的指尖,蓦地触了滚水,引火烧身。
心口淌进沸热的洪流。
“时雨,我不哭。”
“我一定不哭。”
她清醒地说着梦话,无望,失措,央告。
“但我会想你啊。”
“会,想……”
“会很想。”
“会很想,很想,很想……”
暮晖干烈如焱,紧连绵亘的黯影。
高温,富氧,燃料源源不绝。
火势已无法遏止。
这漫漫一夜,还够烧很久。
第70章 69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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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来临之际,黄新鸿秘密地带时雨回了趟穗州的医院,完成耽搁已久的体检。
那一周的何夕就像只独守空闺的孤寡青蛙,相思苦,无穷极,孤枕难眠,夜夜盼君归。
时雨每天有条不紊地起床、吃饭、拍片验血,抽闲和她的猫打视频,看她毛手毛脚地干家务活,直播拆家实况。
“什么时候回来?”何夕把脸怼在摄像头前,穷追不舍地要准话。
她捧书默读,摩挲着梧桐叶的边角,温吞道:“春节前。”
“不骗?”
“骗你是汪汪队。”
除夕夜,年味在千家万户的灶头煮得鲜浓。
何夕扒着窗台,吐气在玻璃上,画笛卡尔坐标系。
每有外来车驶进小区,她就抻一抻脖子,支棱起目光往外眺,见车牌号不是师傅那辆,又倏地打回蔫头耷脑的样子。
“下飞机了。”
“在拿行李。”
“刚过收费站。”
实时动态汇报半小时没更新了,也不知道高速的路况通不通畅。
“何夕,别傻待着,去把窗花对联贴了。”傅璟将刚出锅的红烧鲫鱼端上年夜饭的餐桌,用保温罩盖上。
窗边那块“望夫石”开口了,淡淡问:“我爸呢?”
“他在帮我打下手。”妈妈掸掸袖套,指了指厨房门。
何夕听着里面“叮咯咙咚呛”的动静,流下一滴冷汗:“你找他帮工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她的嘴一准开过光,上一秒说完下一秒显灵。
随着脆亮的一声“啪”,瓷盘香消玉殒,母女俩面面相觑地尬住。
何夕幸灾乐祸道:“碎碎平安。”
“那你和他调个岗吧。”她妈握着扫帚,像擎了一柄青龙弯月刀,说话绵里藏针。
伴君如伴虎,哪头风险系数高,她还是有点数的。
何夕脚底抹油,抓起双面胶开溜,瞎说不打腹稿:“……我最爱贴春联了。”
地板才拖过,她冲劲过猛,差点捡个金元宝。
“稳着点,盘子碎了讨吉利,女儿碎了要破费的啊。”妈妈破颜为笑,放心地回厨房忙碌了。
何夕求生欲拉满,工作效率飚得飞起。
“妈,‘福’字多了放哪儿去?”她揣着贴剩下的装饰物,回禀母后。
傅璟同正切菜的丈夫对视一眼,表情慰怀地说:“你哥哥的房间,也去贴几张吧。”
六年有余,他们首度在她面前直接提起何年,用一种坦然宽释的口吻。
人到底是要向前看的。
“哦,行。”
何夕应下,自然而然想去鞋柜上拿房门钥匙,被爸爸提醒门没上锁,推进去便可。
“不锁了。”何浔安笑慰地说,“以后都不锁了。”
她最爱的央视新闻轮播着春晚预热采访,微信铃声在《春节序曲》的悠扬韵调中响个没完。
何夕没好气地接起视频电话:“董思然,大过节的,你讨债呢嘛?”